她駐足,看著妹妹,“青影,你實話告訴姐姐,你這樣快定下隋國公家的公子,是不是因為太后的緣故?”
她很清楚,能讓自家妹妹在一夜間更變心意的,唯有家人。
如今這個當口上,除了她,她再想不出妹妹是為著誰這樣。
青影聰令,或許,正是太后那道懿旨,叫她察覺了什麼。
顧青影沉默了片刻,終究不想騙自家姐姐。
于是她挽了姐姐的手,邊漫步走著邊道:“我不想瞞你長姐,自打我回京以來,確實見了許多原本不該見的人,我也知道。若非有姐姐在暗中走動著,我遇到的人不會這樣使些溫和的手段就罷了。我尚未及笄便是如此,若是笄禮過了,只怕姐姐和爹娘哥哥更是要為此煩心。我是要回雍州,可我不愿自己走后,留下爛攤子給姐姐來收拾。”
從壽安宮到關雎宮要經過一處小林,姐妹倆攜手漫步走著。
“太后降下懿旨后,我便更堅定了這一點。雖然常聽人說,宮里太后很喜歡姐姐,可正因如此,姐姐才會更為難些。陛下和姐姐為了我的婚事和我想要的生活想盡了法子,可只要我一日不定下夫家,姐姐在宮里便一日不能安寧。”
才是辰時,天邊云霞正好,林梢間落下絲絲縷縷光線,在青石板地磚上閃爍跳躍,她微抬腳步,披著樹縫間羅落下來的光影緩緩而行,“若我只是五六歲,那我或許可以安然受著姐姐為我建造的避風港,可我已經十五了,哪里能一輩子活在姐姐的庇護之下。”
顧青昭心中欣慰也酸澀不止。
曾經軟軟糯糯挽著她的手撒嬌的妹妹。如今已然長成了堅毅的模樣,再不是從前那個怯怯的女孩了。
她感慨之余,說著:“你想做什麼,姐姐從來不愿攔著你,可是青影,我想聽你說說,你究竟是如何想的?還有那王佑,你與她見過沒幾面,怎麼就定下他了?”
“其實本也沒有這樣快,”她淺笑著道:“只是我及笄那日散宴后,世子找到我,與我說了許多話。”
“他說,他很喜歡我在長白書院當女夫子,也傾慕我與夫子們坐而論道侃侃而談的樣子。所以就算我與他成婚,他也不會干涉我想做的任何事,去長白書院當夫子也好,想去什麼地方游玩也好,都成。”顧青影說這話時,眼里有笑意暈染開來,“只這一點,他就勝過旁人許多。”
長白書院之所以鮮少有女夫子,很大原因便是女子成婚后夫家不允準。
倒也不是怕妻子拋頭露面,而是在家庭和睦與妻子的追求中,他們更希望妻子能將心思傾注在贍養父母和教育子女之上。
隋國公府要打理的基業更是許多人難以想象的,可王佑愿意承諾她這樣的話,實在難得。
“大邕雖然人口眾多,但要尋一個能懂自己的卻實在難。就算我多等幾年,也未必就能尋得稱心如意的人。既然如此,眼前有良人之時,也不必拘于年歲了。”她笑著,“何況他來得時候這樣恰當,正是我想定他也想娶的時候,再合適不過了。”
顧青昭聽了驚訝于妹妹小小年歲就對婚事看得明白,她笑問妹妹:“你不怕他騙你嗎?不怕他日后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束縛你,以孝順道德之名將你困在后宅之內?”
“若當真有那麼一日,便算我遇人不淑了。可如今,我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斷信他一回,也很愿意試一試。”她笑語嫣然,“想看看他是否真會叫我失望。”
顧青昭打量著妹妹的笑臉,疑惑:“不后悔?”
顧青影笑了笑,“之前有一件事一直不知道怎麼與姐姐說。當初我去相州,其實也有世子的緣故。”
顧青昭這回是真的驚詫住,“這是怎麼回事?”
顧青影便解釋:“去年他將要回邊關之前,曾悄悄來長白書院過,只是他運氣不好,被沉香看到了。”想起當時的情景,她還忍不住發笑,“我問起他要去哪里,他只說要去遠方,歸期不定,生死也不定,來看看故人。我與他細話間,很覺投緣,情不自禁地就說起想去相州之事。”
“本以為他會和旁人一樣,以未知的險阻與困難為由勸我。可他沒有。”顧青影忍不住低眉笑:“他很支持我,還與我說起前去相州路上和到相州之后或許會遇到的險阻,并告訴我如何應對。因為他的話,我才更有勇氣遠離京城前往相州。到了那邊,也遇到過許多困難,可想到他與我說過的話,不知怎的,膽子愈發大了起來。”
顧青影說起這事來不免失笑,“說來他還是我的救命恩人,一來二去的。雖只有幾面之緣,可總是與旁人不同。及笄那日他來尋我時,我雖驚訝,可也心中暗暗高興。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男女之間的情愛,可想想若是將來與他一處,我也是愿意的。”
她側眉,看著自家姐姐,“所以姐姐,他上門下聘并非一時之由,我想答允也并非心血來潮。”
“原本我怕你太過早下決斷還替你憂心,如今看來,你當真是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