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顧青昭啞然半晌。
最后笑道:“我又不是澤兒的后母。起初不知道陛下有這心思,我便想著澤兒的伴讀太過顯赫了,總歸是打鳳鸞宮和齊氏一族的臉。也叫民間多議論,不見得能對澤兒起到正向作用。眼下陛下既然要給我晉位,我也不愿自個兒去委屈了澤兒。”
重生一回,她最忌諱能力或身份與待遇不匹配之事。
她與齊貴妃本處于同一位份,澤兒和二皇子又是差不多的年歲,因年歲不大,還沒到可以論誰賢德誰又才干的時候,功課嘛,也都是差不離的。不至于澤兒高出二皇子許多,正因如此。若是澤兒太過顯眼,便只會叫宮內外猜忌重重。
不過,倘若這個時候二皇子和唐澤都是弱冠之年,澤兒才干并不輸二皇子,有能叫人信服的威望;或者她的位份,顯然高過齊貴妃。那麼,她也不會委屈自己和兒子,獲得本該有的東西。
夜色愈發深沉。
宮外尚書令府邸。
杜宴乘坐馬車抵達了自家大門前。
老妻卻沒有如往日一般到門口來接自己,他揣著那塊點心裝著心事往里走,門童就說了,“大人,夫人說今天心情很不好,就不來前院了。”
第384章 晉位
杜府前院后院僅隔著一個小院,杜夫人正式的就寢之處是后院的主院,只是夫妻倆感情好,杜夫人又是原配發妻,這些年兩人一向歇在前頭一處專門的院所,杜夫人鮮少有這樣自己跑去后院不來前頭的。
杜宴二話沒說,腳步匆匆地就去后頭了。
他滿肚子的心事,正想與老妻訴說呢,豈料才踏進院門,就被攆出來了。
他一邊護著掌心里的點心,一邊狼狽往院外退,嘴里叫嚷著:“夫人這是做什麼?”
杜夫人氣呼呼地從內室里出來,平日里溫柔賢淑又大度的杜夫人,眼下化身成「母老虎」,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你還敢問我做什麼?你不想想,你做了什麼?”
“顧貴妃多好的人啊?啊?!”她怒火尤甚,“我去宮宴,人家一個貴妃還回回禮敬著,知道我從來吃不得魚蝦一類,每次都細心為我布置些別的菜式,惟恐我吃不好了。只這一件小事便是如此了,更別提其他的了。”
“我多少次地與你說過,讓你不要聽風就是雨,你在這事上就是不聽,這下可惹惱貴妃了吧?杜老頭我跟你說,你活該!”杜夫人那個氣啊,“你但凡有心滿京城打聽打聽,萬老太妃、林太妃、淮陽王妃、南陵王妃,兩位長公主,還有晉國公府、隋國公府、承化伯府、昌安伯府的夫人們,國子祭酒的發妻姚夫人……那麼些有頭有臉的夫人,都對顧貴妃稱贊有加,只恨不能多相往來,你倒好!空口白牙地污蔑人家!聽說你還掀翻了顧貴妃給的吃食是吧?你多能耐啊?啊?!”
氣到極點了,杜夫人丟下一句,“顧貴妃一日沒有原諒你,你就自個兒睡去吧,休想踏進我院門一步!”
語罷,杜夫人親自動手,「啪」地一聲關上院門,杜宴要不是眼疾身快往后退一步,只怕鼻梁要被砸塌。
這一夜,杜宴一個人抱著冷被,輾轉反側如何都睡不著。
大半夜了,又抱著被褥朝后院去拍門。
“夫人,夫人……”
他起初還有些力氣,后來越想越泄氣,又難過,嗓音又虛又低,“夫人,我錯了,你好歹見我一面呀。”
“夫人……夫人呀……”
“叫什麼叫!叫魂兒呢!”杜夫人本來就沒睡好,被吵了更是心煩。
開門后看到杜尚書令一個人可憐兮兮抱著被褥站在門外,不由又是氣又是笑,“你現在才知道錯了?早干嘛去了!”
杜宴垂首,倒不是裝慘,他是實在愧疚到心里去了,更無顏面對老妻。
杜夫人見他這樣也心疼。
“我早就跟你說過,讓你別那麼犟,你偏不聽。若非陛下仁厚,你哪還有今日?你既知太后當年的仁厚,便該曉得。如今你做出這般不公之舉,太后她老人家該有多寒心!哪怕你是因為顧念往日恩情才屢屢偏向齊貴妃的呢?你這般不分黑白,又豈是太后愿意看到的?”
嘴上雖罵著,可語氣到底是松軟了。
“明日一早,你就跟我入宮,我親自去關雎宮,向貴妃娘娘請罪。”
杜宴聞言驟然抬頭,目光凄凄,怔忡不已,“夫人……”
明明是他做下的惡,如今卻還要自家夫人與他一起受過。
“你我患難與共,我自然不會這時候不管你。更何況,貴妃本是我敬仰之人,此行我必定是要去的。你明日也不可能閑著,一大早,就去紫宸殿跪著吧,貶官也好怎麼都好,只要陛下和貴妃能消氣。”
杜宴眼眶里淚珠兒在打轉,“夫人,我此番是犯了大忌諱了,明日之后,許就要你受委屈了。”
做相閣大臣的夫人和被貶或被冷落官員的夫人,總是云泥之別的。
杜夫人深深看他一眼,“我一生跟著你享受過太多尊榮了,也不怕臨了過得清冷些。只是你要記得,這次你到底是因何受過。
日后教導子孫上,更要細心勤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