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些年來,我沒叫喬氏討得好,可我卻護不住自己和恒兒。
恒兒只有三年活命了,我不忍看他再受罪。
可儲君之位,我不會拱手與人。
端王唐昀,十歲起教養于我膝下。
他聰敏能干,我愿意傾我所有力氣扶他上位。
可這半年,發生了太多事了。
恒兒還未退位東宮人就沒了。
白發人送黑發人,那一刻,我只想殺了他那虛偽的父親。
可局勢未定,天下人不能沒有君主,我也不能弒君。
我不怕死,可我的恒兒昀兒,還有我身后的榮氏和齊氏,不該背上罵名。
無心亦無牽。
恒兒走后,除了昀兒,我再無任何顧忌。
但昀兒不同恒兒,他是個不受寵的皇子,他暗中行事起來,只會方便更多。何況他的聰慧,并不在恒兒之下。
我扶持他為太子后,他不負我所期待,一舉將喬氏和焦氏拉下馬。還為大邕立了天大的功勞,引得諸國欲前往中州慶賀。
我倒也料到那人在意他那青梅竹馬和兒子。
我這麼些年,什麼沒見過呢?
若我當真要演一場戲的時候,喬氏?不過是個跳梁小丑罷了。
我略施以假意溫柔,他便以為我真是個菩薩了。
可我只是為我昀兒鋪路,順帶送喬貴妃和恪王上路罷了。
長治十九年冬,恪王和喬貴妃不出意料地謀反了。
知道消息的時候,我恨不得仰天長笑。
我知道他被恪王重兵困在紫宸殿,可我不想理睬。
他早就該死了。
若非要等到昀兒羽翼豐滿,我不會讓他茍活。
只要昀兒愿意,在那日,他便可以讓長治帝去死,甚至不費吹灰之力,污名也會讓恪王和喬貴妃背了。
昀兒到底是個有遠見的。
他比恒兒殺伐果斷,也比恒兒理智。
他留了他父親的命,他的帝王路,更順了。
歷經此難,長治帝心力也被耗盡。
可他還想著留喬氏和恪王的命。
我承認自己是個歹毒的,至少他登基后,我變了。
我略施小計,他便還想著當年我們成婚時候的模樣。
于是毫不留情地賜死了那兩人。
可笑啊。
那對母子死后,我再懶得管他,只為了昀兒,偶爾來看他一眼罷了。
他臨終前,秘密安排人要將喬氏的骸骨運回來同葬。
我既然知道了,自然不能如他的心意。
不過我卻也暗中將消息露給了當朝的相閣大臣們。
他不在意他,也不管他生前死后如何負我,他死后我其實不必再搞這些虛的東西。
可我嫌他臟,我不想死后與他同葬。
如今這一環,只是為了日后成全我自己罷了。
我成了太后。
昀兒終究不是他父親。
他最清楚是非黑白,待我勝過她那生母。
他讓我覺得似乎看到了恒兒的模樣。
他待我好,我也更愿意彌補對這個養子的虧欠。
我沒心力了,可我想為他培養一個能干的人起來。
他身邊豺狼虎豹也多,好在,似乎有個知心人。
顧氏青昭。
她像極了從前的我。
可她與我也不一樣。
她沉穩內斂,可又聰穎能耐。
昀兒眼光極好。
昀兒為了讓我避暑,遷來行宮了。
行宮還是一如既往的美,可我似乎大限將至了。
臨了邊關戰亂又起,大邕災禍遍地。
我不想讓他為難。
一國太后若薨逝,又是數不清的規矩和繁瑣禮儀,會礙了他的事。
好在我撐到了災定之后。
這幾月,青昭那丫頭才算真正露了鋒芒,顧氏的族人也很爭氣。
我想,大概就是她了。
可她的出身,或許會叫昀兒為難。
我擬了懿旨,給了我最信任的侍女保管。
許是上蒼憐憫,我竟還能再過一個中秋。
這些年昀兒的孩子們陸續降生了。
貴妃顧青昭所出之皇三子澤,像極了他的皇伯。
眼角眉梢都像。
他還會畫貓團子呢,可他與他皇伯父和父親一樣,一點兒不擅丹青。
他穿堂繞廊提著燈來送我,親昵地喊我「皇祖母」。
淚水模糊間,我恍惚又見到幼年時候的恒兒提著兔子宮燈朝我奔來,甜膩膩地喚我「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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