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得他腦子疼。
怕女孩兒還哭,他豎著眉毛,“再哭揍你!”
蘇錦沅見少年繃著臉兇神惡煞,半點沒了在山上時笑容滲人的樣子。哪怕氣急敗壞也沒真將她如何。而懷里那兩塊餅子和醬肉也讓她涼透了的心像是泡在溫水里。
她紅著眼睛邊哭邊道,“謝公子,我認識陸琢,可我從沒想過大婚那日逃走。”
蘇錦沅是對陸琢動了心,可她卻懂得廉恥,也守著父親定下的婚約從沒跟陸琢有過越界的事情,大婚這天出城也的確是余氏拿著她弟弟當年的貼身之物找到她。
“我是被嬸嬸哄騙出城之后才遇到的陸琢。”
他剛開始說幫她找弟弟,一路入山,后來荒郊野外跟她表露愛意,又苦苦哀求著讓她不要嫁人,還說她已經逃了蕭家的婚回去蕭家也不會饒了她。
那會兒她就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姑娘,怕蕭家責難,怕回去被叔父責罵,又被喜歡的人滿腔情意訴衷腸,就昏了腦子被陸琢哄著私奔離京。
謝云宴皺眉看她。
蘇錦沅豎著手:“我發誓,我真的沒有羞辱蕭家的意思。要不是我嬸嬸拿著我幼弟的東西找我,我絕不會在大婚那天離開讓蕭家難堪。”
謝云宴見她說的認真,那花里胡哨的臉上眸子卻格外澄凈。
他也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想著那天去蘇家迎親時,那個余氏一口咬定蘇錦沅與人私奔,半點都不替她遮掩。反而是蕭大哥將事情按了下來不準任何人對外吐露一句。
謝云宴沉著眼:“你跟你嬸嬸不和?”
蘇錦沅點點頭:“她一直都不喜歡我,也想把蘇心月嫁給大公子,之前她讓我退婚我不肯,讓我帶著蘇心月去蕭家我也沒答應…”
余氏好幾次想要讓她帶著蘇心月去蕭家,可她不愿意。
余氏就連讓蘇心月「色誘」的心思都有了,她也沒說謊。
蘇錦沅看著謝云宴,“我知道嬸嬸害我,可是大婚那天的事情是我對不起大公子,讓大公子和蕭家丟了臉,等回京之后我心甘情愿去蕭家領罰。”
謝云宴見她沒推脫責任,神色緩和了些。
他視蕭云熙為親兄長,而他氣的也是這人逃婚讓蕭大哥丟臉。
謝云宴嗤笑了聲:“你想找人不會讓蕭家幫忙?這麼蠢,被人賣了也活該。”
他嘴里罵了句,可身上那股子冷意卻消散了些,解了披風扔在蘇錦沅腦袋上,對著她道:
“我說過了,蕭家不是不講道理,等回京之后弄清楚事情,該找誰就找誰。”
“你收拾收拾,等將這幾個東西送去附近官府,就立刻回京。”
蘇錦沅見少年愛憎分明,絲毫未做牽連。而那披風還帶著少年身上溫度,她扯著披風將自己裹緊了一些,突然就覺得自己上一世就是個傻子。
這般好的人家,她怎麼就瞎了眼選了陸琢?
山里大雨下了半夜,第二天早上才停了下來。
謝云宴拿繩子捆了那些山匪,一個拽著一個的跟滾地葫蘆似的,領著蘇錦沅去了山下縣衙,等把這些人全部交給官府之后,謝云宴才尋了馬車,領著蘇錦沅回京。
少年依舊不太好說話,對著人也有些毒舌,可比起山里剛見時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蘇錦沅換了身衣裳,也吃了兩頓飽飯。
見謝云宴一臉不耐煩的塞過來不知道打哪兒來的手爐子,她眨眨眼,這都四月的天了,他從哪兒弄來的這東西?
謝云宴說道:“這里到京城還得兩天的路程,你抱著這東西免得拖累了我。”
見蘇錦沅只抬頭看他,他直接將手爐子塞進她懷里,轉身坐在車轅之上就一甩韁繩,駕車離開。
蘇錦沅身子一晃,抓著窗邊才穩了下來,瞧著車簾晃動時外頭少年靠在馬車上板著臉的模樣,她忍不住就低笑了一聲,抱著懷里的手爐只覺得暖洋洋的。
蕭家的人,真的很好很好。
蘇錦沅汲取著手爐上的暖意,仔細回想著上一世的事情。
她記得上一世也是她離開京城那天,南地送來急報。
臨川郡因連綿大雨沖擊,大壩決堤水淹城池之后餓殍遍野,朝中賑災不利以致流民造反,南越趁機揮師北上意圖奪取臨川。
蕭云熙隨同蕭將軍以及蕭家另外三位兒郎,奉慶帝旨意點兵次日出征。而那一戰就是蕭家滅族的伊始,所有蕭家出征之人一個都沒有回來。
蕭將軍死了,蕭云熙也同樣葬身南地。
后來不知道為什麼蕭家就落了個通敵叛國的罪名,留在京中的那些人也幾乎全部被殺,到最后蕭家上下唯一活著的,就只有從小在蕭家養大的謝云宴。
她那段時間一直都在衢安,先是被陸琢賣了丟了清白,后來又遇到很多事情無暇他顧。
等她知道蕭家出事時,已經過去了大半年。
她知道的蕭家的那些事情,都是后來從旁人的閑言碎語里聽來的,可蕭家具體什麼時候出事,到底為著什麼出事,她卻完全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