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完之后伏在地上,眼淚大滴大滴地掉。
而被她護在身后的少年狼狽仰著頭時,猶如困獸滿是兇戾。
慶帝又氣又怒,可那句懲罰的話卻怎麼都說不出來,只生生將手里的東西砸在了身旁。
薄膺在旁靜默了許久,此時才道:“陛下,鎮國將軍府是先帝欽賜,安國夫人那封號更是先帝親自挑的。無論蕭將軍他們是否身亡,辱及誥命爵邸傷的都是朝廷的顏面。”
慶帝怒氣微滯。
“臨川的事情雖還沒查清,可蕭家父子被人冤害已是事實,蕭縉等人死在臨川本已悲壯。要是再讓人知道朝廷縱容他人這般辱及蕭家,恐怕真的會有人誤解這是陛下授意。”
“那一日宮中陛下已經親口說過會替蕭家昭雪,更發祭文稱頌蕭家之人忠勇無雙。如今卻有人踩著陛下的顏面欺辱蕭家,此等違逆圣意挑撥君臣之情的人絕不能縱。”
薄膺的話掐住了慶帝七寸,讓他心中怒氣瞬間消散。
慶帝絕不能背上昏庸薄情之名,更不能沾染上縱容欺辱忠臣家眷的名聲。
他眉眼一冷,扭頭就朝著燕陵怒聲道:“去給朕查,掘地三尺也要查出來,看誰這麼大的膽子敢收買陸家之人欺辱鎮國將軍府!!”
燕陵領命之后,連忙退了出去。
慶帝冷眼看著跪地的兩人,“你們二人可知罪?”
謝云宴緊抿著唇不出聲,蘇錦沅更干脆的只掉眼淚。
慶帝面色一寒,“怎麼,朕已經下令徹查,你們還有什麼不滿?”
謝云宴像是豁出去了,抬頭說道:“查出來了又能如何,陛下護得住我們這一次,那下一次呢,下下次呢,陛下難道還能永遠護著蕭家?”
“為何不能?”
慶帝的話讓謝云宴愣住,就聽他道,“你不是說鎮國將軍府如今除了老夫人外全是平民身人人可欺嗎,那朕就賞你官爵,你既在蕭家長大,可通行軍打仗之事?”
謝云宴有些遲疑:“懂一些。”
“那好,從今日起,你便接管羅瑜留下戍營,為典軍校尉。”
“追封蕭縉為安國公,蕭云熙為安謹伯,那鎮國二字朕先收回,往后蕭家榮光朕給你機會親自來掙,你可滿意?”
慶帝的話讓的謝云宴和蘇錦沅二人都是呆住,原本還跟頭狼崽一樣滿是兇狠的少年滿臉驚愕之下瞪圓了眼,反倒是多出幾分愣頭青的感覺來。
慶帝看他:“怎麼,還不滿意?”
“不……不是!”
謝云宴難得像是慌了神,本就是俊俏容貌,卸去了那一絲狠厲時倒顯的有些不知所措,“陛下當真讓我入戍營?還有蕭家,是不是封了國公就沒人敢再尋釁?”
慶云帝聽著他這話,再看了眼喜形于色的蘇錦沅突然就笑了。
他之前到底在顧忌什麼?
蕭家如今已經死絕了,只剩下個名義上的義子而已,那嫡親血脈除了個還沒出生還不知道男女的病秧子外,就只有一個八歲女娃。
一屋子老弱傷的傷,病的病,而謝云宴不過是個十來歲還沒長成的少年,他就算給蕭家再多恩賞又能怎麼樣,憑著蕭家如今的境況。除了感恩戴德難不成還敢有別的想法?
哪怕追封,哪怕謝云宴入了戍營,卻依舊還是在他手心里握著,這麼個愣頭青的少年和一屋子女人,他當初到底為什麼忌憚蕭家那麼多?
慶帝緩和了面容:“往后蕭家就是國公府,你祖母是國公府老夫人誥命加身,你嫂嫂也是安謹伯夫人,誰敢尋釁就算打殺了也無礙。”
“而你既然入了戍營,能不能替蕭家掙回以前的風光就全看你自己本事。”
謝云宴頓時欣喜:“我可以!!謝陛下……”
他連忙就想磕頭,可腿上像是吃疼險些栽倒,臉上也直冒冷汗。
“行了,別磕了,朕還等著你能長成你父兄的樣子替朕上陣殺敵呢,別真折了你一條腿。”
慶帝攔著他后,就讓馮喚扶著人起來,把高進寶叫進來替他看傷,而謝云宴哪怕疼的厲害,卻依舊低聲道,“我就知道陛下英明,不可能不管蕭家的…”
慶帝橫了他一眼:“剛才心里還不知道怎麼罵朕呢,這會兒倒是知道說好話了?”
謝云宴有些尷尬,臉上漲紅時撓了撓頭,硬生生的多出一絲憨厚來。
慶帝見狀搖搖頭:“也就是你們了,換個人跟你們這般鬧騰,朕早要了他腦袋。”
“這次看在你們是受了委屈的份上,朕就不罰你們了,可要是下次再敢來闖宮門說些胡話,決不輕饒!”
謝云宴和蘇錦沅卻像是沒聽到他話中威脅震懾,只是眉眼間都帶著歡喜。
“多謝陛下。”
“陛下英明!”
兩人齊聲謝恩時,那樣子哪還有半點之前苦大仇深,同樣稚嫩的面上都是感激涕零。
薄膺就在一旁看著,見著慶帝原本還震怒至極。可兩人愣是憑著那愣頭青和無知模樣哄的他龍心大悅,他突然就勾了勾嘴角,開口道:
“陛下,既然要賞,那不妨就賞大些。”
慶帝回頭看他。
“臨川一戰死傷極多,蕭縉等人蒙冤,與蕭家一起死守臨州城的將士也不該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