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兩人上了馬車,朝著城外去時,齊碩才拆開了元福給的那封信。
信上字跡雋秀,不是尋常女兒家寫的簪花小楷,筆鋒游走間透著風骨。
寥寥數語,那內容卻是容人驚愕,齊碩看了之后瞬間捏緊了紙張。
“大哥,信上寫了什麼?”齊蘭芝問道。
齊碩神色復雜的看了眼齊蘭芝,才將那信遞給了她。
齊蘭芝有些疑惑,總覺得自家大哥目光奇怪至極,等接過信紙之后看了一眼,整個人就被釘在了原地。
“不可能……怎麼可能……”
齊蘭芝緊緊抓著信紙,臉上全是震驚和不敢置信,她語氣慌亂,急聲道:“她是騙我,蘇錦沅在騙我。”她怎麼可能生不了孩子,她怎麼可能!
齊碩神色有些難堪:“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值得她騙的?”
齊蘭芝渾身一抖,臉上再無半點血色。
齊碩想起信紙上所寫的東西,只覺得心頭堵得厲害。
他沒想到齊蘭芝居然不能生育,更沒想到蕭云堯明明兩年前就已經知道了這事,卻從未動過休妻、納妾之心。反而說服了蕭家的人,將此事隱瞞了下來。
蕭云堯沒有因此為難妹妹,沒有苛責齊家,甚至就連齊蘭芝也未曾告訴過她半句,只想守著自家妹妹白頭到老。
他以前曾與蕭云堯來往,那是個頂天立地,笑起來颯爽耿直的男兒。
齊家并不是什麼好人家,而伯父伯母貪婪,齊家上下更是如同螞蟥。自從蘭芝嫁進蕭家之后,他們就曾多次朝著蕭家伸手,不斷的問他們討要好處,仗著姻親借蕭家謀取利益。
換做尋常人家,恐怕早就因此厭棄了他們,可蕭云堯卻從未因此事遷怒齊蘭芝,反而待她極好。
就連他,也連帶著受過蕭家恩惠。
齊碩先還覺得蕭家太狠,可如今知道真相,卻只剩下羞愧難當,更明白蕭家為何會對齊蘭芝這般不留情面。而他們又為什麼會知道齊蘭芝根本沒懷顧向凌的孩子。
他簡直無顏面對蕭家:
“蘭芝,是你對不起云堯……”
齊蘭芝緊緊咬著嘴唇,那信上的字猶如利劍,一刀一刀的劃過她心上,將她刺得鮮血淋漓。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她腦海里全是蕭云堯當初笑著跟她說,孩子都是緣分,讓她別強求。
他撒賴般的將那些求子的湯藥倒了干凈,抱著她腰身置氣般的說著他不想要孩子,免得她眼里只有孩子,沒有了他……
齊蘭芝捂著臉嚎啕哭了起來,眼淚大滴大滴的砸落下來,心中全是痛楚悔恨。
她怎麼能。
怎麼能辜負了那麼好的蕭云堯。
……
“大嫂,你為什麼還要幫她?”
霍柔見齊家馬車離開之后,有些不解的看著蘇錦沅。
她不明白,齊蘭芝那麼讓人厭惡的人,只讓她帶發修行簡直便宜她了,就算丹南縣主真的在路上對她動手,那也是她罪有應得。
蘇錦沅為什麼還要特意派人護送她去章陽?
蘇錦沅看著那馬車走遠,淡聲說道:“沒幫她,我只是不想讓她這麼輕易死在丹南縣主手里。”
這世上有些事情,死了就一了百了,活著卻比死了還要難受。
那信,不過是她送給齊蘭芝的禮。
從此往后,她終其一生,都會活在悔恨、愧疚之中。
她過的越是不好,就會越懷念過去,她會不斷的想念過去在蕭家的日子,懷念著蕭云堯對她的深情,后悔的情緒會像是附骨之疽,日日纏著她啃噬著她的心神,讓她日夜不得安寧。
第188章 人情
蘇錦沅收回目光之后,見霍柔氣鼓鼓的,不由解釋了句,
“齊家還留在京中,那個齊碩是個很有才華的人,又師從亭山書院山長門下。雖受齊家拖累,暫時困頓,可齊家犯的畢竟不是什麼抄家滅族的大罪。”
“亭山書院的名聲你應該聽說過,那位山長更是出了名的大儒,朝中有不少文臣都是出自他門下,有書院山長作保,又有同門幫扶,齊碩用不了多久,就能再次復起,得陛下看重。”
見霍柔有些茫然,蘇錦沅說道,
“這世間起伏之事,誰也說不準,今日落魄,安知明日就不能重上九霄?”
“齊蘭芝已經得到了她應有的教訓。而這齊碩是齊家之中,鮮少有的明辨是非,也重感情的人。如果不能將齊家趕盡殺絕,徹底趕出京城,就得做人留一線。”
“我今天送齊家兄妹一個人情,將來齊碩復起之時,也不會為難蕭家,何樂而不為?”
要是齊碩是個薄情寡義的,她自然不介意再踩一腳。
可他卻是重情重義。
齊家老大當年婚事幾番波折,老二卻先于結婚生子,齊碩是二房長子,他本可以不必理會大房的事,更不用在這個時候跟齊蘭芝來往。
可是在齊家人人都對齊蘭芝棄如敝履。就連她父母弟弟都不愿沾染她半點的情況下,齊碩這個堂兄卻還愿意送她一程,且之前齊家跟和順侯府定親,他也是唯一一個出言阻攔,甚至在外替蕭家分說的人。
蘇錦沅恩怨分明,也不愿做的太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