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蘇錦沅「逃婚」,她氣得恨不得扒了她的皮,一口一個要她好看,可蕭云熙跟著蕭縉領兵離開之前,只央求了幾句。
說逃婚之事可能是有誤會,又說他和蘇錦沅本就相處不多,沒什麼感情,她不喜歡也是正常。
蕭云熙說他待蘇錦沅更像是妹妹,央求著她先別找上蘇家,也別將事情鬧大,還說蘇錦沅若真不喜歡這門親事,便將它退了,全當是報答當年蘇父對他父親的恩情。
大兒媳婦雖然氣得不行,嘴里說著絕不答應,可卻依舊未曾真撕破了臉去蘇家鬧騰,反而還替蘇錦沅遮掩。
蘇錦沅回來之后,她若真要找麻煩多的是辦法,可她卻只是嘴上念叨幾句,實際上卻是向著蘇錦沅的。
蕭老夫人拿著帕子替蘇錦沅擦了擦臉,這才又放回了水中,一邊擰著一邊說道:“她本來就是個心軟的,就是那張嘴不饒人。”
“也虧得阿沅同她一樣是個心大的。否則就她那張嘴,這府里就難以消停。”
她說著說著,想起大兒媳婦那張嘴就忍不住無奈,頓了頓才想起什麼,朝著陳媽媽問道,“對了,老大媳婦還跟她娘家那邊還置氣著呢?”
陳媽媽苦笑:“可不嗎?”
“前些時候大夫人的弟弟親自讓人送了禮過來,又是賠情又是道歉的,結果連人帶東西都被大夫人給攆了出去。”
“親家老太太借口身子不好讓她回去一趟,大夫人也不肯,只讓人捎了點兒補品回去,面都沒露一個。”
“這孩子……”蕭老夫人忍不住嘆氣,“真是個犟驢子。”
她不是不知道大兒媳婦在氣什麼,蕭家落難時,大兒媳婦第一個求的就是娘家,可卻遭了拒絕。
老夫人其實從沒覺得當時被人拒絕有什麼不對的,以蕭家那時候的情況,不落井下石已是極好,為了家族子嗣與蕭家避嫌也無可厚非,可大兒媳婦卻不這麼想。
蕭老夫人嘆氣:“找個機會勸勸她吧,總這麼僵著也不是個事。”
兩人一邊說著話,一邊替蘇錦沅擦著額頭。
冬日的冷水泡的人手通紅,陳媽媽說道:“老夫人,這水太冷,還是奴婢來吧。”
蕭老夫人卻是拒絕:“不用了,我瞧著阿沅氣色不太好,你回錦堂院一趟,去把君寧上次留下的益血丹和補氣丸取些過來,這邊我看著就行。”
讓陳媽媽回了錦堂院,老夫人就一個人守著蘇錦沅。
帕子濕了又擰,擰干了又濕。
蕭老夫人替她擦著臉上脖頸,又將衣袖挽起來,想要替她擦擦手,卻冷不防瞧見蘇錦沅腕上一片青紫,像是被掐出來的,隱約還能瞧見指印。
這是……
蕭老夫人臉色微變,連忙又將她衣袖卷起來了一些,才發現她手肘和后肩上也有青紫,像是撞到了什麼留下的。
她神色頓冷。
是誰傷了阿沅?
蕭老夫人不是尋常婦人,自然能看的出來這些都是新傷,難不成有誰怠慢了阿沅?
她心里有了計較,只打算珍珠回來之后好生問問,看到底誰這麼大的膽子。
眼見著原本冰涼的水都已經被屋中熱氣烘熱了起來,蕭老夫人忙將蘇錦沅的衣袖重新規整好后,這才取了放在她額頭之上的帕子,端著銅盆出去,準備重新打一盆水。
屋中窗戶半開,蕭老夫人剛出去,就有人影進來。
謝云宴站在床前,看著昏睡之中的蘇錦沅,眼里神色變幻莫測。
許久之后,他才靠近,伸手探了探她額頭。
也不知道是他掌心太燙,還是蘇錦沅本就已經快要醒來,那炙熱落在額間時,蘇錦沅迷迷糊糊的睜眼,就對上謝云宴漆黑的眼眸。
“你……”
“我只是來看看你。”
蘇錦沅有些迷糊,沒聽清楚他說什麼。
謝云宴卻心神慌亂,“下午的事情是我冒失,可我不是羞辱你,我只是因為你要撇開我一時生氣,情難自禁。”
“我知道錯了,我不會將你置于難堪境地,也不會讓你背著惡名,壞了蕭家名聲……”
“往后我會注意分寸,也不會再胡來,你別不要我,好不好?”
他低聲說話時,眼里帶著無措和祈求,那微白的臉上是掩不住的慌亂。
蘇錦沅迷迷糊糊時,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她只是看到他微顫著眼睫時,臉上流露出的害怕,就好像又回到了那天,少年伏在她背上,大雨滂沱之下,分不清是眼淚還是雨。
她竭力背著他時,他渾身微顫。
她說,“阿宴,別怕。”
謝云宴愣了下,垂眸就看到她迷蒙著眼,好像完全不知道身在何處一樣,迷迷糊糊地說著,“別怕,我在……”
他驀的就紅了眼。
哪怕知道她神志不清,可緊抿著薄唇時,嘴唇上的傷口依舊刺疼的厲害。
喉間像是堵著什麼,心口脹痛時,眼中潮氣翻涌。
明知道不該,可有些事情一旦開了頭,就死也不想回頭,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動了心思,可當他察覺時,就已經泥足深陷。
見她說完后迷迷糊糊的又昏睡了過去,謝云宴伸手輕拉著她的手,十指與之相纏,垂眼伏在她頸邊呢喃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