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們憑什麼?”
蘇衡臉色瞬間發白,看著蘇錦沅時低聲道:“阿沅……”
蘇錦沅褪去了冷色,只坐在一旁認認真真地看著蘇衡說道:
“當初余氏害我,我不計較,那是因為叔父養大了我,大哥也護過我。”
“哪怕我爹爹留下了足夠多的錢財,來抵償我這些年寄人籬下的開銷。哪怕叔父因為我爹爹得了足夠多的好處和人脈,卻未曾按照我爹留下遺囑好好庇護我。”
“我也不想因為余氏讓大哥蒙羞,不想讓她和蘇心月做的事情毀了大哥的前程。所以我忍了,就算她們險些要了我的命,我也沒跟她們計較。”
“可是大哥,阿茵跟我不同,她不欠蘇家,汪家也不曾欠你們分毫,你憑什麼想要阿茵和汪家跟我一樣,縱容余氏和蘇心月的肆意妄為?”
她聲音冷冽,那毫不客氣的話說的蘇衡面色蒼白。
“我能退讓,是因為認你這個大哥,可是阿茵呢?她還沒嫁給你,也還沒進蘇家大門,大哥難道就覺得她該跟我一樣,為著你而隱忍退讓?”
“還是你覺得在蘇心月的貪婪心思之下,你能想出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既保住她的清白名節,又能讓汪大哥不被牽連?”
“你明知道根本不可能!”
蘇錦沅知道蘇衡心中遲疑,可有些事情從來就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
要是蘇心月母女能夠就此罷休也就算了,想個辦法早早就人嫁了出去,這事情隨著時間過去也就慢慢平息。
可是蘇心月母女貪婪,又有康王府推波助瀾,他們打定了主意想要拉著汪家下水。
蘇衡的猶豫不決,不僅保護不了任何人。反而只會縱容著局面越發難堪,甚至到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蘇錦沅看著他說道:“汪伯父不會一直容忍此事,康王府也從中不斷攪局,大哥要是一直猶豫不定,你和阿茵的婚事怕也就完了。”
“阿茵不會讓她自己的存在威脅到她的親大哥,也不會讓汪家、孫家,陪著蘇家一起丟人!”
蘇衡緊抿著唇時,垂眼帶著復雜。
他不是不知道這個道理,他已經去過汪家,汪光中的態度也很明確。雖然沒有因為蘇心月的事情遷怒到他身上,可同樣也毫不掩飾他府中的不喜。
他有些頹唐地朝著圈椅上一坐,看著蘇錦沅說道:“那我能怎樣,她們一個是我妹妹,一個是我母親……”
要是換成旁人,他早就直接動手教訓,根本不用汪家開口,可偏偏是蘇心月,他滿是澀然地道,
“……總不能,真毀了她。”
蘇錦沅聞言卻顯得冷漠:“那你就能坐視她毀了別人?”
“她與虎謀皮,生出這些不該有的心思時,就該知道會有什麼后果。”
她面無表情,
“蘇心月不是三歲小孩,也不是當初搶了我東西,將我打暈了關在地窖險些害死我,事后卻只要說一句對不起,就能逼著我原諒她的年紀。”
“汪家不欠她,阿茵更不欠她。”
“她犯了錯就該受罰,有什麼后果,那也是她自己該受的,怪不得任何人!”
蘇衡忍不住抬頭,撞上蘇錦沅那張格外冷冽的臉時,有一瞬間的恍惚。
仿佛眼前站著的人,再也不是當初那個時時躲在他身后,牽著他衣角尋求庇護的小姑娘,她就那麼直直看著他時,黑白分明的眼睛好像能一眼看進他心底。
蘇衡突然就想起來幾年前,他在地窖里找到蘇錦沅時,她氣息奄奄哭著叫「阿爹」的模樣。
當時在祠堂里,她是不想原諒的,她說著蘇心月想要害死她,可蘇心月哭著說她不是故意的,余氏邊哭邊罵她是白眼狼。
他父親摟著蘇錦沅,看似安慰著她說會嚴懲蘇心月,可話里話外卻在勸著她要學著懂事,家和才能萬事興。
所有人都在逼她,所有人都勸她息事寧人。
蘇錦沅哭紅了眼睛看著他,好像在說,大哥幫我。
可他當時卻默認了家中的處置。哪怕事后他重重罰了蘇心月,又送了好些東西給這個堂妹,可卻也不能掩飾他那一瞬間的「卑劣」。
那之后,蘇錦沅就再也沒跟蘇心月爭過任何東西,也從不與她爭吵。因為她大概已經明白,她吵不過她,也搶不過她。
無論是東西,還是親情。
蘇衡滿是狼狽地移開眼:“你還記著當年的事情?”
蘇錦沅淺淺一笑,卻遮掩不住諷刺:“要是大哥,大哥能忘嗎?”
哪怕時隔一世,她也忘不了那漆黑封閉的地窖里,她哭得嗓子泣血,卻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絕望。
她更記得,蘇家祠堂之內,余氏的惡毒,叔父的敷衍,蘇心月眉眼間的得意洋洋。
也是從那天開始,蘇錦沅才明白,哪怕同樣姓蘇。哪怕嘴里再說著如何疼愛她,她也永遠都跟他們成不了一家人。
她不過是寄人籬下的孤女,沒了爹娘撐腰的小可憐。所以后來遇到陸啄偽裝出來的溫柔,她才會一頭栽了進去,撞得頭破血流。
蘇錦沅很少去回想上一世的事情。
因為覺得那時候的自己可笑又可悲,她微閉了閉眼,再對著蘇衡時,就只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