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銀剛開始還提著心,生怕有人察覺到不對,可當看著那些運軍有些吃力地抬著箱子,卻沒表現出什麼異常時,他心中微松。
還算謝云宴他們靠譜,沒隨便裝些東西糊弄人。
怕譚金看出破綻,譚銀直接拉著譚金先行出去,走到院中陰影處時,他才對著譚金說道:“你真的要去送這些東西?”
“你知不知道,你一旦去了,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譚金深吸口氣:“阿銀,我跟你說過了,我早就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怎麼沒有?”
譚銀直接打斷他的話,“你又不是賣身給了漕司,大不了你別當這官,我們一家離開仙陽,你跟著我去鏢局。”
“咱們去漠北走鏢,往后都不摻和漕運司的事情,我就不信天下這麼大,他們還能一輩子跟著你!”
譚金只覺得自家弟弟天真。
漕運司南北十二總,橫貫整個大晉東西,各地州衙府縣哪里沒有他們的人。
況且這宿鐵關系重大,整個漕司上下的腦袋都在這上面掛著,凡知情之人,若不同流合污,就只有死路一條。
逃,他能逃到哪里去?
怕是天涯海角,漕司的人也不會放過他。
更何況譚金根本不想離開,譚家本是農戶,以前過得辛苦,他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能夠在漕運司中立足。
等到這批宿鐵送出去之后,他不僅能分到一大筆錢財,也能更進一步,說不定還能踩著漕司的關系得了提攜。
將來前程似錦不說,更能有機會進入京中官場,只要他能討好了豫國公,得了他青眼,何愁將來不能平步青云?
他要是現在離開了,不僅得罪了漕司和豫國公,之前所做的一切更是都付諸東流,他怎麼可能甘心?
譚金看著弟弟說道:“我能跟著你去鏢局,可爹娘呢,他們一大把年紀了,你還忍心看著他們跟著咱們受漂泊之苦?”
“更何況漕司的人心狠手辣你也是見過的。就算我離開了仙陽,他們也不會放過我。難不成咱們要逃一輩子,還是一輩子都留在漠北,在那蠻荒之地茍且偷生?”
譚金滿是真誠的說道,
“阿銀,我只想給爹娘一個更好的生活,也想讓咱們譚家能夠更進一步,我想讓人家提起譚家時,不會再說那個賣丸子湯的,只會是是譚家官眷。”
“你放心,等這次送完貨后,我就不會在摻和宿鐵的事情,而且我也能有機會更進一步的。到時候我就帶著爹娘和你去京城享福……”
譚銀聽著譚金的話,眼中那僅剩下的希冀一點點散去。
他本是想要說服譚金,只要他愿意跟他離開,溫志虎的事情,謝云宴的事情,他半點都不想摻和。等出城之后,他會帶著譚金「假死」脫身。
只要趁著今夜逃離。
那宿鐵到底是真是假,被誰劫去,之后仙陽鬧成什麼樣子,都跟他們沒有半點關系。
可是譚金不肯。
哪怕他說再多緣由,甚至將爹娘都扯了進來,說了一大堆的理由,說是為了譚家,為了爹娘和他。
可譚銀看得出來,這些都不過只是借口而已。
譚金不想走。
他放不下漕司的一切,也放不下到手的利益,他根本就不愿意舍棄如今的一切跟著他離開。
譚銀眼中的光逐漸散去之后,也徹底對他死了心。
他想問譚金一句,他口口聲聲說著爹娘如何,那他有沒有想過。一旦走私宿鐵的事情暴露出來,爹娘也會被他害死。
可對上譚金的目光,譚銀最后什麼都沒說。
看著地窖里的東西已經被陸陸續續抬出,那些人吃力地朝著船上放時,譚銀說道:“待會兒我陪你一起去。”
譚金驚訝:“你也要去?”
“我不去,誰護著你周全?”
譚銀垂眸不去看他,只有些硬梆梆地說道,
“你干的是掉腦袋的事,誰知道會不會有危險,爹娘年紀大了,受不起刺激,我也不想讓他們白發人送黑發人。”
“你放心,我不會碰這些東西,只跟著你們同路,等你交貨時我也不會靠近去窺看那些不該看的。”
譚金聽著自家弟弟的話,見他臉色陰沉著,卻依舊還是愿意幫他,他頓時忍不住笑起來:“還是你待阿兄最好。”
“放心吧,我身邊可是帶了好些運軍,溫大人也將府中護衛交給我,出不了事。”
譚銀卻是硬梆梆地道:“我說了,我跟你同路,你要是不準我去,那你也別出城了!”
今夜肯定會出事,他必須同去。
“好好好,你也去。”
譚金絲毫沒有多想,只以為譚銀是擔心他。
他笑著拍了拍譚銀的肩膀,“你這小子,明明是關心阿兄,嘴巴卻還這麼硬,脾氣越來越大了。既然你想去那就去吧,只是待會兒見到人時記得別亂說話。”
譚銀悶聲道:“我知道。”
他當然不會說話,畢竟他們未必能見到那些人。
……
地窖里的東西很快清空,也不知道謝云宴的人在那些箱子里裝了什麼,東西雖然不如宿鐵重,卻也有一定的份量,壓得那艘船都朝下沉了幾分。
那些運軍只知道箱子里很重,未曾懷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