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膺也沒想到,端王居然能找到當年先帝身邊近侍,而吳向進口中的話,也隱隱昭顯出慶帝這皇位來歷不正。
他沉聲開口:
“吳內侍,當年到底是怎麼回事?福王作亂,先帝之死,又到底真相是何?”
吳向進對著薄膺搖搖頭:“老奴其實也知道的不是很清楚。”
“福王的確帶兵進了宮,也圍了宮墻禁地,當時陛下身旁只有五皇子和方大人,老奴則是因為出宮替陛下辦差,僥幸逃過一劫。”
“宮中如何老奴不甚清楚,可關于立儲之事,老奴卻是知道。”
他神情平靜地說道,
“陛下在福王作亂之前,就已身體孱弱,全靠太醫院以藥吊著性命。”
“他曾與老奴提及,朝中皇子奪嫡之爭日盛,恐有宮墻之禍,或是有感自己命不久矣,陛下其實早已經立下傳位詔書,將新君之人名諱寫下,以黃紙塑封,藏在陛下寢宮橫梁之上。”
慶帝聽著這話猛的瞪大了眼:“不可能,父皇從未留過遺詔……”
“那本就不是遺詔,是陛下生前寫下的。”
他抬眼看著慶帝說道,
“陛下當年早就已有立儲之心,只是于幾位殿下之間猶豫不定,他留下詔書未曾宣詔,本是想再多觀察些時日,確定心中所選,可誰想那一日福王卻突然圍城,陛下也跟著駕崩……”
吳向進說道,
“陛下身體雖然孱弱已久,可那段時間分明已有好轉,老奴出宮之時陛下還精神奕奕,讓老奴回來時去尋蕭將軍,讓他入宮陪陛下下棋。”
“可誰知老奴不過出宮一趟,再聞聽消息之時,就道陛下已然駕崩。”
“五皇子,當日只有你與方大人守在陛下病榻之前,老奴倒想問殿下一句,陛下當初到底為何會突然殞命?”
第366章 無蕭家,新君不正
慶帝嘴唇青白,顫抖著臉皮想起當年先帝病榻之上,被他氣得吐血的模樣。
他想要強撐著說一句「先帝乃是病逝」,可對著吳向進那雙好像什麼都能看透的眼睛,他嘴唇瑟縮了片刻,卻是半句都說不出來。
薄膺神色沉了幾分,周圍朝臣、百姓也不是傻子。
誰能看不出慶帝心虛?
吳向進也未曾在追問此事,只垂眼說道:
“當年的事情如何,只有五殿下知道。”
“陛下駕崩之后,殿下便繼了皇位,陛下當年的寢宮也已經是殿下的,殿下登基多年卻從未知曉此事,想來無人入過殿下寢宮,取走過陛下當年留下詔書。”
“殿下若是不信,大可進宮察看,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慶帝已經登基多年,所有人見他之時都喚他陛下。唯獨眼前這人,他口中的陛下只有先帝。而他一口一句「殿下」,無時不刻的在提醒著慶帝。
他皇位來的不正,也在提醒著他,當年先帝傳位之人并非是他。
慶帝能聽得出來吳向進話中的意思,在場朝臣和百姓同樣聽的出來。
慶帝根本不想去看什麼詔書,也根本不想知道當年先帝到底傳位給了誰,只可惜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已經由不得他。
端王等吳向進說完就直接開口:“你除蕭家,不過是怕他們知曉先帝傳位真相,匡扶正統。”
“你明知道臨川之戰蕭家無辜,卻在有人冤害蕭家之時,毫不猶豫就掩藏真相,只為置蕭家上下于死地。”
“江子倉當初被擒之時喊著冤枉,你卻絲毫未查,就以他來抵了勾結南越陷害蕭家之罪。
如今想來,你怕是早就知道蕭將軍他們是被方瑋庸所害。”
“可你怕掀出宿鐵之事,怕方瑋庸入罪之后會揭穿當年你上位真相。所以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將此事糊弄過去,后來漕運司證據確鑿,你也遲遲不肯審他。直到拖延不下去,才想要殺了方瑋庸堵了他的嘴,讓他一人扛下所有事情。”
慶帝怒聲道:“你胡說八道,朕沒有!”
端王看著他:“既是沒有,你可敢入宮取先帝詔書一看?”
慶帝:“……”
“怎麼?不敢?”
端王冷嘲出聲,“看來連你自己都知道,先帝從未曾屬意過你,也從未想過要將皇位傳給你。”
“你不敢去看詔書,不過是怕被人知道,你當年連同方瑋庸篡權奪位的真相!”
他看向薄膺等人,
“薄相,汪大人,還有諸位大人。”
“今日之事你們也親眼目睹,齊肇為君不仁,為一己之私枉害忠臣,為子不孝,罔顧君父之恩,他根本就不配當這個皇帝,我齊家也以他掌權為恥。”
“還請諸位大人與本王一起移步宮中,查看先帝當年留下詔書。”
“匡扶皇室正統,以正朝綱。”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端王雖說是請,可神色之間卻極為強勢,那外間圍攏上前的兵將,還有隱隱逼迫的態度都叫他們知道,端王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看先帝留下的傳位詔書。
所有人到了這個時候也都反應了過來,今日這場堂審看似是對著豫國公方瑋庸,可實則卻是為了慶帝。
事已至此,他們就算不想去,也得去。
慶帝心中還存有一絲希望,可當走出刑部之時。
看著那街頭巷尾穿著戍營服制之人,再看著那些滿眼驚懼,或是厭惡,或是驚疑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