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親母親丟了銀錢進來,借口將我趕出家門保全族中,魏家伯父伯母也跟三嫂斷了往來,母親、二嬸族中不聞不問,裝聾作啞,那已經是極好的。”
“更有多少人離開前還想著落井下石,踩著蕭家討好豫國公和慶帝。”
她永遠都記得那時候的情形,整個蕭家風雨飄搖,隨時傾塌,滿屋子老老少少惶惶不可終日。
滿京城里,唯有建安侯幾個與蕭縉至交的人不肯讓蕭家落罪,其他眾口鑠金,只好像親眼看到了蕭家謀逆,看到了蕭縉他們通敵叛國與人勾結的一幕,恨不能讓蕭家滿門去死。
那會兒她們本已經做好赴死的準備,她和魏婉蕓都想好。若蕭家真不成了,她們便當是給自家夫君殉葬了。
蘇錦沅就是那時候來的。
霍柔提起蘇錦沅時,目光柔軟。
不是因為她是大嫂,也不是因為她是蕭家長媳,而是因為她這個人。因為她曾替蕭家做的一切,因為她曾待她們的誠摯和真心。
“大嫂剛來的時候,瘦瘦小小的,看著還沒我大,滿府的人都恨不得逃出去,偏她一頭撞了進來,說她是大哥新婦,任母親怎麼罵她,她都不肯走。”
“那時候所有的人都說,看啊,蕭家要完了,唯獨她跟我說,蕭家絕不會有事,她也絕不會讓人毀了蕭家。”
擲地有聲,毫不遲疑。
像是定海神針,直接扎進所有人心里,穩住了風雨飄搖的蕭家。
而后來她也的確如她所說做到了她曾告訴她們的話。護住了整個蕭家上下,護住了魏婉蕓腹中蕭家的獨苗。
霍柔想起那時候的艱難,眼眶微紅著說道:“大嫂人長得好看,又那麼聰明,事事都能看的比人長遠,她要是真想找個高門富戶嫁了不是難事,她何必留在蕭家?”
“她不是那種人,不管旁人怎麼看她,你不準那麼說她,否則……否則……”
“否則什麼?難不成還要打我不成?”
蕭云鑫見霍柔氣鼓鼓的樣子,忍不住湊近親了親她,“你舍得?”
霍柔撅著嘴瞪眼:“反正你不準那麼想大嫂,也不準說她壞話,還有不準覺得她不好,要不然……要不然……”她想放狠話來著,可瞧著自家男人又舍不得,最終只能一咬牙,
“要不然你就去睡書房,不準上我的床!”
蕭云鑫撲哧笑出聲:“那可不成,孤枕難眠,獨守空房,娘子也忒心狠了。”
他笑著戲謔了幾句,這才伸手戳了下霍柔跟河豚似的脹鼓鼓的臉頰,力道輕輕的,笑著說道,“我可舍不得娘子,況且你何時見我覺得她不好?”
“若真不好,我怎麼會替她跟祖母說話,又哪能親自去勸了母親,讓她饒了阿宴?”
霍柔愣了下:“母親饒了阿宴了?”
“不然你以為呢?要不是母親開口,那小子這會兒還該跪在錦堂院里受罰呢,哪能仗著那一身傷跟著阿沅撒嬌賣乖,死皮賴臉地纏著人家?”
蕭云鑫瞧著傻乎乎的媳婦笑盈盈的。
霍柔愣了一下,也是突然想起之前在錦堂院的時候,蕭云鑫說的那番話,她驀地反應過來瞪著蕭云鑫:“你早就知道這事了?”
“知道了。”
“什麼時候啊?”
“就阿宴他們啟程去江南之前。”
霍柔睜大了眼,啟程去江南的還是去年上元節后。
也就是說,那時候蕭云鑫就已經知道謝云宴喜歡蘇錦沅這事兒了?
她驚聲道:“你怎麼知道的?怎麼沒聽你說過?”
蕭云鑫拉著一驚一乍的霍柔坐下,才朝著她道:“不是我自己發現的,阿宴是個死皮賴臉的,阿沅卻有分寸,兩人相處也守著距離,是阿宴那臭小子自己找上我跟我說的。”
天知道當時他以為謝云宴找他是喝酒來的,誰知道酒沒喝幾口,他就朝著他塞了這麼一個驚雷,炸的蕭云鑫人仰馬翻,氣得狠狠揍了謝云宴一頓,差點沒把人打死。
他聽著謝云宴說他的心思,聽他說著非蘇錦沅不可,說他死都不放手。
蕭云鑫下手也沒留情。
謝云宴那肋骨都被他打斷了兩根,離開時還是被春回扛回去的,他去江南時身上那傷壓根就不是宮宴上留下的,而是被他給打的。
霍柔聽得一愣一愣的。
蕭云鑫說道:“我剛開始也是氣的,氣他辱了大哥,氣他覬覦長嫂。可是我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哪怕他人都吐血了,他還是跟我說,他非阿沅不可。”
“他說他從來沒那麼喜歡過一個人,喜歡到看到她時就滿心歡喜,他說他冒險去江南,籌謀兵權。不僅僅是為了蕭家,也是為了能光明正大的跟阿沅在一起。”
謝云宴離開之前跟他說,如果江南之事一切順利,他能替蕭家平反,能替父兄討回公道,讓蕭家從此無虞,他便回了謝家光明正大地迎娶了蘇錦沅。
可若是敗了。
就當他從未跟他說過那些話,讓他好好幫他護著蘇錦沅,別讓她受了苦難。
蕭云鑫最初只以為謝云宴待蘇錦沅不過是年少慕艾,一時癡念。可就在那一瞬間,看著比他還要高上一些,身形挺拔而又堅定的青年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