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見過陛下。”秦書斂下眼中光影,拱手見禮。
裴宴沒有要讓他起來的意思,抬起細長鳳眸瞥了眼他,薄唇輕扯,“本以為入夜傳喚,愛卿該會再遲些到的,沒想到這麼快就來了。”
他看起來在笑,微冷話語中卻另有所指。
秦書溫和的眉目間閃過異色,轉瞬即逝,“陛下的圣令,臣自不敢怠慢。”
“是嗎?”裴宴正想說什麼,余光無意間瞥到秦書露出的里衣袖邊。
那里衣袖邊本沒什麼稀奇,令裴宴側目的是上面沾染的一點珠光粉黛。
他眸子緩緩瞇起。
其實僅僅是這一絲異樣,并不會輕易被人所覺。因為顏色和衣服原本的色澤相近。哪怕秦書站在裴宴跟前,他估計都不會注意到。
但在此刻琉璃宮燈的映照下,那點珠光色澤,卻格外耀眼!
裴宴記得,自己才登基那時,番邦幾個小國,進貢來了不少稀奇物件,其中就有一盒珍珠粉,是用南海夜明珠特制而成,色澤亮麗,還帶著異香。
這東西過于珍貴,合宮里就只有兩盒。
一盒給了坤寧宮。
至于另一盒……
咔嚓!
桌案前擺放在裴宴近前的白玉墨碟,不知怎了,突然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這突如其來的森冷氣息,瞬間充斥在了整個御書房中,連外面候著的宮人,都被嚇得是瑟瑟發抖。
秦書神色微頓,低頭看去自己的衣著,待注意到了露出來的里衣袖上的粉黛,他眸色一冷。這定是之前在鳳陽殿時,不小心沾上的。
居然被裴宴發現了?
雖讓裴宴覺察了異樣,但秦書的反應十分淡定,就好像什麼都不知道一般,還笑著抬頭問,“陛下可有傷著?”
兩人含笑的眼眸在宮燈暗影下相撞,那周遭的氣息,竟比方才玉碟落地還讓四周的人膽怯和驚懼!
裴宴冷笑,“瞧朕怎如此不小心,把這麼好的白玉墨碟給弄碎了。”
蔡公公要來收拾,卻被他阻止住。
裴宴一手背在身后,俯身親自撿起一塊兒碎瓷片,于手中擺弄,“朕之前聽說過,愛卿最喜歡收集文房四寶,不如朕將這個白玉墨碟賞賜給你吧。”
說著他話語又是一轉。
“可惜了,是朕用過的,還碎了。碎了就是廢物,這樣的東西朕最是厭惡,不如丟了吧。”
秦書就像沒聽懂裴宴的話中深意,依舊是恭敬地站在那兒,保持著方才的見禮姿勢。
“陛下喜歡就好。”
夜,悄然過去。
本就因為擔憂,而輾轉難眠一夜的姬楚云,次日清晨又得了個信。
“娘娘!不好了,派去的小太監剛回來說,秦大人進了御書房后,整整一夜都沒出來!”
第37章 多恨點,這不夠
啪。
姬楚云手中的湯勺,忽地掉進碗中!
雖心中已有猜測,但聽到這個消息時,她還是不淡定了。
“傳信來的是奴婢親自安排的人,消息定不會有誤。”暖冬眼中都是擔憂,“娘娘,您說陛下這次是什麼意思?”
直接斬殺人是不可能的,但陛下那個人心思深沉,誰也看不明他的內心。
姬楚云深呼吸一口氣,放下早膳,“暖冬。”
“奴婢在。”
“給本宮梳洗更衣。”
秦書是她請來的,若出了事,姬楚云會恨死自己。即便知道,這或許是裴宴故意的,她也必須去看看!
至少,能親自在現場洞悉全部,她也更有把握。
半晌后,御書房。
“陛下,皇后娘娘來了,說是要給您請安。”蔡公公進來稟報。
裴宴微合眼眸一睜,笑了。
“是嗎?難為皇后還記掛著朕,讓她進來吧。”
忐忑又緊張了一路,終于得見秦書無恙地站在御書房中,姬楚云懸在心口的那顆石頭總算落地。
同時她也注意到了旁邊小榻桌上的棋盤。
原來,秦書一夜未回,僅僅是這和裴宴對弈了一整夜。
此刻秦書已經立在了旁側,眼眸輕垂,姿態謙和。
見她進來了,恭敬地行了一禮,在裴宴看不到的角度還對著她眨了眨眼,意思是說他很好,讓她別擔心。
可是得知秦書無事后,姬楚云眉宇卻未曾舒展,心中反而更是不安。
“臣妾見過陛下。”
裴宴正站在御書桌前,聽到聲音,抬頭看來,居然少有地對姬楚云笑了,“皇后,來,給朕研磨。”
研磨?
素日里裴宴看她一眼都不愿,今日居然主動讓她研磨?
再看去旁側未走的秦書,姬楚云雙唇緊抿,心中已是了然。帝王之命不可違,她上前拿起墨條,一手提起衣袖,開始為裴宴研起了墨。
一人研磨,一人提筆。
若是忽略此刻御書房中的低氣壓,這一幕還真是有些琴瑟和鳴。
“對了愛卿,方才你和朕說到哪里了?”裴宴突然問。
秦書垂眸道,“回陛下,咱們相談到了先帝開張圣聽之事……”
“皇后的衣袖上怎麼粘了墨點?”裴宴打斷他的話,放下筆將姬楚云的衣袖提了過來,長眉一皺,看似苛責,實則兩人的動作卻曖昧至極,“這麼大的人了,怎還和幼時一般。”
裴宴從未這樣溫和地和她說過話,姬楚云臉色微變,十分不習慣,下意識就要將自己的手從他大掌中抽離。
“臣妾不會研磨,污了陛下的眼,還是讓蔡公公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