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宴聞言眉心微微凝起,腦海中驀地就回想起,今日姬楚云失望離開的背影。
雖然他不想承認,但那個深刻的孤寂背影,卻是一直縈繞在他的身心腦海,怎麼都丟不掉……
是愧疚嗎?
呵,沒想到他裴宴此生,也會對姬楚云流露出愧疚二字!
“陛下,陛下您去哪兒?”見裴宴突然轉身,琉玉趕緊站起身準備跟過去。
卻聽他丟來一句。
“滾,不用跟來。”
琉玉步伐一頓,看了眼方才裴宴看了許久的山頂雪景,無奈嘆了口氣,“哎,世道啊……”
裴宴也不知自己要去何處,他只覺得因為琉玉方才說了那些話后,自己本就煩悶難安的心,此刻更是亂作一團。
連那山頂涼亭般的清凈之地,也無法讓他真正的安靜下來。
他只想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
直到這時,寺廟后院冰湖面上刮來的刺骨涼風,才讓他微微駐足。
裴宴湛黑幽瞳一抬,看去眼前的冰湖垂柳,又看去不遠處的半開禪房院門,冷艷如畫長眉輕皺,低語道。
“我怎麼來到這了?”
他的話語剛落,前方的禪房院中,登時傳出一道熟悉的聲音,“娘娘,屋子里剛剛生了碳,四處都是沖鼻的煙,您還是先出來吧。”
是暖冬的聲音。
話語剛落,姬楚云便輕笑著從禪房中步出,“好。”
暖冬笑嘻嘻的上前,將擦干凈的板凳遞到姬楚云跟前道,“嘿嘿,娘娘先坐,奴婢去給你拿湯婆子!”
看到她的出現,裴宴不知為何,心中莫名一慌,趕緊躲去了旁邊的柳樹后!
而后又覺得可笑!
身為天子,整個東周之地都是他的。
現如今在自己的皇家寺廟里,他居然還要這般小心翼翼?
但想起那邊姬楚云的身影,裴宴冷眸微閃,還是繼續留在了大樹后。
他本是無意間走來的,萬一出去后被誤以為是他刻意來看她的呢?
其實裴宴閃身的動作十分迅速。但此刻被他波及突然抖動的柳條,卻是吸引了屋廊外暖冬的注意。
“咦,那好像有人?”暖冬皺起眉頭,想著最近針對她們娘娘的事不少,擔心柔妃再次卷土重來,當即就要上前查看。
覺察到有人的靠近,樹后男子的臉色驟沉,連心也微微慌亂了起來。
該死!
他和姬楚云的人真是不對盤,天生的冤家。
就在暖冬快來到湖邊時,香菱從院子里跑了出來,叫住她道,“暖冬,你來這做什麼?”
暖冬回頭,“我、我看這邊柳條晃蕩得不行,就打算來瞅瞅。”
香菱探頭看了眼,嘆氣道,“傻丫頭,這湖邊的冷風如此之大,枝條不動才怪,我還在收拾屋子,你趕緊把湯婆子給娘娘拿去,小心娘娘被凍著。”
“哎呀,我怎麼忘了正事,這就去!”
暖冬的腳步聲遠去,柳枝頭的風兒也逐漸平息。但那樹下之人的心,卻是再也無法平靜了。
裴宴本應該直接離去的,可后方女子的笑語,卻讓他雙腳下生了根般,怎麼都移不動半步。
這該死的女人,他如是想到。
他臉色陰沉如舊,但不知為何,裴宴的眼神卻是忍不住往后看去,看向他心中所斥、所恨、又所念之人。
姬楚云坐在屋廊下的花叢樹影邊,剛剛接過湯婆子的她,正和身邊奴婢有說有笑,竟不知她們是聊起了什麼,主仆幾人的臉上笑意愈發的柔和。
這樣的笑,不由讓裴宴想起那夜她和裴炤獨處的場景。
那時候的她,也是這樣對裴炤笑著的。
回想起那一夜他之所以會那般動怒,再下令將她送來這凍死人的皇家寺廟,似全都是因為她對裴炤的那溫和笑意。
可是現在裴宴才真切的意識到,她并不是僅僅對裴炤和秦書會這般,對身邊的每個人,好像都是這樣的柔、這樣的輕。
溫情無骨,柔進心里。
裴宴扣住柳樹的手微微用力,冷風夾雜著冰霜落在他睫羽上方,卻霎時被暖化為薄霧消散,他輕聲地自語,“原來,裴炤并不是她眼中的例外。”
秦書也不是。
不知打哪兒吹來了一股暖風。吹散了山頂烏云,吹散了縈繞在他和她身邊的霧靄,漾出一汪暖流,頃刻云開月明!
就在裴宴還沒徹底想明白,自己為何會如此的高興。甚至是那種控制不住的喜悅時,一道僧人的身影,突然從不遠處走來。
因為此人的出現,裴宴的情緒微收,繼續隱藏于樹后。
“皇后娘娘在嗎?”那僧人道。
香菱停下和姬楚云的笑語,從臺階前步下,皺眉問,“你是誰,手中拿著的又是何物?我們娘娘可沒有要過什麼東西呀。”
后方的姬楚云眉心也微微凝起,等待這僧人的下文。
僧人笑著道,“這是蔡公公讓小僧給娘娘送來的湯膳,說是補身子用的。”
樹后的裴宴聽到這句,原本冷漠平靜的面色微變,眉心更是直直皺起。
蔡公公?湯膳?
奇怪,他可沒有讓蔡溢安排這些。
是誰送來的?
第127章 其人之道,還之彼身
香菱回頭看向姬楚云,抿唇道,“娘娘,蔡公公是陛下的人,想來這該是陛下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