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辛玉首先回過神來。
她設此局原不過只是想要給侯府施壓,好生教訓下裴景明,讓他長長記性便是,可從未想過要斷他雙腿,害他性命。
再說他們夫妻同命,若是他裴景明當真出了什麼事,自己又焉能討什麼好。
于是忙去求裴老夫人,“祖母,我不要交代了!您快些讓外面的人住手吧!再這般打下去,非把他打死了不可。”
曹家的那些人眼見著局勢不對,也跟著來勸,“是啊!老夫人,我們來不過是想要個說法,可未曾想要害人性命。眼下他既已經知錯了,還是快快停手了罷。”
滿屋子人皆勸,裴老夫人自然也是心疼,好不容易順過氣來便看裴琮之。
他目色沉沉,將屋子里眾人的反應都看在眼里,眼見形勢扭轉,這才讓人住手。
裴景明從刑凳上拖了下來,打了這一頓。縱是不殘也去了半條命,人都奄奄一息。
曹辛玉現下又是悔恨又是自責,忙去看他傷勢,見他面白氣弱,衣裳皆是斑駁血漬,身上也俱無一塊好肉,一時又心疼上了,落淚滾滾。
聽禪院里鬧得這樣大,府里的人都聚攏了過來看熱鬧。
只內院不敢進,都翹首在外院等著,聽得里頭鬼哭狼嚎了一陣,等安靜下來,幾個小廝抬著裴景明從院里出來,一旁跟著哭哭啼啼落淚的曹辛玉。
行露也在人群里,默默看著。
這樣大的事,沈清棠得了消息自然也要來。
沈清棠生病初愈,由采薇扶著,剛提著裙抬腳跨過門檻,就聽身后有人輕聲道:“謝謝沈姑娘。”
她回頭看,是行露。
沈清棠不明白,“行露姑娘謝我什麼?”
行露面色平靜,“若不是姑娘,我早已死了。”如何還能看到今日這副場景。
雖比不上她當日喪子之痛,但只要能叫他們也不好過,自己的心里才能覺著寬慰些。
“行露姑娘不必謝我。”沈清棠轉身往里走,輕飄飄留下一句話,“我什麼也沒幫到你。這一切,是你自己的造化。”
她沒再回頭看行露,直接進院去了里屋看裴老夫人。
曹家的人已經離開了,院子里也皆散了,屋子里只有張嬤嬤和裴琮之在。
沈清棠穩了穩心神,提裙進去,直接看已被扶去榻上歇息的裴老夫人。
“祖母。”
她極擔憂的臉,神色也是焦急,“我方才見景明哥哥被小廝扶著抬出去了,祖母可無事?”
"我沒事。"裴老夫人搖搖頭,實在氣不過,惱恨咬牙道:“再這樣折騰下去,早晚叫那孽障給氣死!”
她招沈清棠到面前來,又換了張極為慈愛的臉,“你怎麼來了?你的病才好些,這夜里風寒,該當心些自己的身子才是。”
“我聽著府里的動靜大,擔心有事,總要過來看看祖母才安心。”
她妥帖又細心,又柔聲道:“祖母不必擔心,我的病已大好了,不妨事的。”
“好孩子。”裴老夫人無比欣慰看著她,“你那景明哥哥若有你一半懂事,我也不必愁了。”
祖孫倆說了好些話,沈清棠陪在身邊,一直軟語寬慰。有她陪著,裴老夫人的氣色也顯而易見地好了不少。
“好了,我沒事。這天色也晚了,你身子弱,早點回去歇著。”
沈清棠應下,這才起身,辭了裴老夫人出去。
裴琮之早在她們說話時便自房里退了出來,此時長身玉立在翹檐下,手里提著一盞風燈,夜色如墨,清貴俊容在燈火中半明半暗。
聽見她出來的聲響,才緩緩回頭,是溫文爾雅的濯濯君子,溫柔淺笑,“夜路難行,我送妹妹回去。”
沈清棠輕輕點頭。
兩人在游廊中行走,硯書和采薇遠遠跟在后面。
寒風凜冽,時有飄雪,吹得風燈里的燭火明明滅滅,郎君的聲音卻是一如既往的和煦溫柔,“聽說妹妹前段日子生病了,戶部事忙,我一直不得閑去看妹妹。妹妹如今可好些了?”
沈清棠垂著眸,“已經好多了,多謝哥哥記掛著。”
第33章 被劫
一時無話,兩人沉默許久。
眼見銜雪院近在眼前,裴琮之忽然問,“是因為什麼生的病呢?”
沈清棠還未答,他再問,“是我那日嚇到妹妹了嗎?”
姑娘倉惶抬眸。
明滅燭火中,裴琮之眉眼溫潤,嘴角噙笑看著她,風流蘊藉。
沈清棠在他的目光中幾乎無所遁形,只能強裝鎮定,“哥哥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明白。”
她有意要將那日之事抹去。
他也順她心意,了然一笑,“妹妹既是已經忘了,那便算了。”
說話間已到了銜雪院,沈清棠轉身朝裴琮之斂衽行禮,“多謝哥哥送清棠回來,雪夜路滑,哥哥回去小心些。”
軟語輕輕,笑靨深深,仍是從前那個乖巧可人的妹妹。
裴琮之頷首,“外頭風大,妹妹快些進去罷。”
他轉身入游廊。
硯書連忙上前接風燈,垂首恭敬道:“回公子,已詳細問過了,私妓一事是三公子的妾室行露透露給曹氏知曉。就連此次曹氏設局也有她的一份出力。”
“曹氏愚蠢,他院里的行露也差不離。”裴琮之聲色沉沉,忽而回頭看一眼。
銜雪院已亮起了燭火,隱約可聽見來往人細語說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