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對她道:“我想挑選一些填進子萋的嫁妝里,卻不知道她喜歡什麼樣的。喚她來挑她只說看書寫字的來推諉我。”
“我想著,你們自幼一同長大,你應當是知曉她的喜好的,你能不能幫我看看?”
沈清棠自然點頭應下。她認真挑選了好些,都是裴子萋慣來喜歡的首飾樣式。
挑到最后,江婉也從中拿了一支寶藍吐翠的烏金珠釵,輕輕插進沈清棠鬢發上。
迎上她不解看來的目光,江婉仍舊神情淡淡,解釋道:“說起來,你也喚了我這麼多年的伯母,我還從未送過你什麼東西。方才見這珠釵甚是襯你,便送你了,也算是我的一點心意。”
沈清棠撫著那珠釵,盈盈垂眸,“清棠謝過伯母。”
直到從無沁齋出來,她發間仍簪著那珠釵,日光里顫顫巍巍的,煞是好看。
正巧路上遇見下值回府的裴琮之,他看著沈清棠發間這支寶藍珠釵,有一瞬間的怔訟,很快恢復如常問她,“妹妹這支珠釵,往常倒沒見妹妹戴過。”
“這個嗎?”沈清棠撫著那珠釵回,“這是方才去無沁齋伯母送給我的。”
她瞧出了裴琮之神色不對,試探問,“是我戴著不好看嗎?那我將它取下來。”
她抬手想要取下,卻叫裴琮之攔下。
“沒有。”他溫聲解釋,“妹妹簪著它很好看,就這麼戴著吧,不必取下。”
裴琮之送她回銜雪院,兩人一路拂花分柳,家常閑話,是最尋常年親厚的兄妹,仿佛前段時日的爭鋒相對不復存在。
沈清棠也笑靨盈盈,溫聲細語。
到了銜雪院,沈清棠同他道別,轉身進去。
眼下是初春,長廊花影下,姑娘身姿裊裊婷婷,格外溫柔嬌怯,只發間一支寶藍珠釵分外惹眼。
這支珠釵,是江婉刻意送她的。
她知道,裴琮之見過這支珠釵,這是她當年下嫁承平侯府時陪的嫁妝。
無沁齋里,江婉看著院中的女貞子樹,對身邊的嬤嬤輕聲道:“我就是要讓他知道。他有子萋做把柄來要挾我,我也有他心尖尖上的清棠妹妹。”
江婉總喚沈清棠來無沁閣。
侯府里事情多,人情調度,奴仆買賣,鋪子田地,也不盡只是姑娘出嫁的事。她初掌中饋,許多事情都不趁手。倒是沈清棠往年常跟著裴老夫人身邊學,一應事務都會。
有她幫襯著,江婉才不至手忙腳亂。
相處的時日長了,兩人肉眼可見的熟稔不少。
便是連江婉這麼人情淡漠的人,有時與她說話眉眼也會有淡淡的笑意。
憑心而論,沈清棠當真是有個極討人喜歡的性子。
無論是誰,總能與她相處的很好。
“只是可惜了。”待她離開,江婉卻不無感慨,“被他惦記上,再好的姑娘也得折磨瘋了。”
她了解自己的兒子。
但凡他想要的,不擇手段也要得到。
裴琮之也來無沁齋,他特意挑沈清棠在的時候過來。
他是這里的稀客,江婉雖不待見他,嬤嬤卻待他極殷勤,忙忙引進來,又要轉身去給他泡茶來。
“不必忙活,我略坐坐便走。”裴琮之對這個幼時抱過自己的嬤嬤態度很是溫和。
他施施然提袍進屋里。
沈清棠正在窗前的案桌上核對賬本,見他來,有些驚訝,“哥哥怎麼過來了?”
她忙擱下賬本,繞桌出來,衣袖拖在案桌上,險些叫桌臺上的墨硯沾上。
“妹妹小心些。”
裴琮之眼疾手快,趕在之前把她的衣袖撈起來,這才幸免于難。
沈清棠瞧了眼他手里完好干凈的衣袖,后怕地拍了拍胸脯,“好險。這是我開春才和子萋姐姐一同做的新衣裳呢,染了墨汁就毀了。”
她長長吁一口氣,又揚面看著他笑開,“好在哥哥幫我救下了,謝謝哥哥。”
姑娘眉眼彎彎,笑得格外天真爛漫。
從前他們便是如此,兄長清潤和煦,小妹溫柔俏皮。
她盡力討好他,想要回到從前,他也順她心意,做足了兄長的模樣。
“小心些啊!”他溫著聲叮囑她,“總是這樣毛毛躁躁的,往后嫁去別人家可怎麼辦。”
她調皮皺了皺眉頭,沒有接話。
江婉從里間禮佛出來,裴琮之看見她,端正頷首,“母親。”
江婉神情淡淡,“你來了。”
正是晌午用膳的時辰,兩個小輩都留在無沁齋陪江婉用飯,用的是素齋。
江婉不愛說話,兩人也安靜用膳,只是沈清棠第四次筷箸伸向那盤鍋塌豆腐時,裴琮之不悅的眉眼往下壓了壓。
沈清棠看見,哪里還敢挾,悻悻收回手。
江婉看在眼里,親自挾了筷豆腐放她碗里,“喜歡就多吃些,在我這兒,不必看人臉色。”
這話說得淺顯,沈清棠瞧了眼裴琮之的臉。
他顯然并未放在心上,眉眼安然不動,端的是四平八穩。
一頓午膳在沈清棠忐忑難安的心緒中用完。
剛剛放下筷箸,落下心來。就見一個丫鬟急匆匆撩簾跑進來,滿臉慌亂對他們道:“夫人,大公子,西院出事了。”
第47章 流產
曹辛玉流產了。
她前兩月才懷的身子。
裴老夫人極看重這裴家的第一個重孫,萬事不讓她經手,還安排了自己身邊的兩個嬤嬤去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