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聲響鬧得大,裴景明也下榻出來看。
是他的正頭妻子尋了過來,只是沒有意料之中的撒潑打滾,撕吵謾罵,而是聲淚俱下的跪在行露面前,驚恐著眼,糊了滿臉的淚。
“求求你,你放過我!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她只以為是行露的鬼魂回來索她的命。
曹辛玉瘋了。
人送回承平侯府里,她還是那個樣子,嘴里驚恐的喊著叫行露不要殺她。瘋瘋癲癲,言行無狀,不成樣。
行露也跟著裴景明回府來,裝得一臉無辜的模樣,“我也不知道她這是怎麼了。一瞧見我,就跟見了鬼似的,嚷嚷著讓我別殺她,好生奇怪。”
承平侯府里的人看著她也覺得奇怪,依著曹辛玉的性子,行露在出侯府的那一日就該死了,怎會如今又好端端的回來了?
到底是裴老夫人見多識廣,遇事果斷,“好了,現在先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快些叫人去請個大夫回來瞧瞧。”
大夫倒是來了,曹辛玉卻不讓瞧。
她現在見誰都像陰司里奪命的陰差。不管不顧的在屋子里摔被砸枕頭,不叫人靠近。好不容易幾個丫鬟婆子按下去,又叫她陰滲滲笑得嚇人。
她邊哭邊笑,“你恨我落了你的孩子,要拿我的孩子去償命。可你知不知?此事原就非我本意,是他先提出來的……”
“他害了你的孩子,你卻拿我的孩子去抵命……”
“我殺了你,如今你又要我償命……”
她話說的斷斷續續,胡言亂語,仔細聽來,卻又有條有理。在場的人無不叫她這話驚駭住,面面相覷。
行露也轉頭去看裴景明,正對上他無措心虛不敢看的眼,心知肚明。
這一夜,西院鬧得雞飛狗跳,不得歇息。
裴琮之和沈清棠自然也要過來看,兩人遠遠旁觀,像看熱鬧。
良久,她先出聲,“謝謝哥哥。”
他頷首,溫聲回,“妹妹客氣了。為妹妹解憂,分內之事。”
行露平日里會在身上熏一種香,叫靈脂蘭。
此花顏色嬌艷,有檀香之氣,卻是能侵蝕人心智的毒物。
若是理虧心虛之人聞見它,會加重自己的妄念,日日夢魘。
裴景明日日與她廝混纏綿,身上自然也沾了這股子香,回去不免叫曹辛玉聞見。
她剛剛害了人性命,最是心虛不過。
裴景明來馬行巷有時也會提,這曹辛玉近日不知撞了什麼邪,日日難眠,搞得脾氣暴躁,他也跟著遭殃。
行露知道,這香已然起效了。
現下,只等著她上門來尋自己。
曹辛玉當真心虛極了,果然如行露所料,以為自己遇上了鬼,又添近日里不得好眠,神志混沌,腦子里緊繃著的弦一瞬間斷了,當場崩潰。
第57章 瘋病
這瘋病,自來就無藥可醫。
大夫亦是搖頭輕嘆,“心病還須心藥醫。”
哪有什麼心藥,不過是自食惡果的報應。
這樣大的事,自然告去侍郎府叫曹家人也知曉。曹夫人只得這麼一個嫡女,抱著曹辛玉哭得肝腸寸斷,“我的兒啊……好好的一個人,怎麼會弄成這副模樣……你叫為娘今后的日子可怎麼過……”
在場人無不掩帕落淚。
裴老夫人亦是在旁邊好生勸著,“親家莫要傷心,辛玉出了這種事也是我們都不想看到的。你放心,我們侯府一定竭盡所能,為她尋最好的大夫來給她醫治。”
曹夫人來時便聽說了自家女兒瘋病的緣由。
原是她此前想要害死的那個妾室不知何故,竟然沒死成。又叫曹辛玉不小心瞧見了,誤以為是冤魂索命,這才嚇出了病來。
這算是什麼冤孽官司。
曹夫人現在便是想尋承平侯府給個說法也尋不出來,只得打碎了牙默默把委屈往肚子里吞,抱著自家女兒「心肝兒」「可憐」地哭個不停。
一旁人都在身邊勸著,好久才漸漸歇了。
曹夫人抹一把傷心淚,心酸不已,對裴老夫人道:“非是我家故意生事,只是我這個女兒自來你家便沒停息過。之前是落胎小產,現在又出了這檔子事。我們做父母的看著,心里實在是疼。”
“不如這樣,我帶她回家住些時日,說不定她回了自幼住著的閨房,這病也能好些。”
“好好好。”裴老夫人忙不迭應下,“親家說的話也不無道理。就讓辛玉這孩子回去住些時日,你日夜看著,也好安心。”
于是曹辛玉被送回了曹家。
臨走前,沈清棠過來看她。
曹辛玉現下已經識不得人了,看誰都恍惚得緊,癡癡呆呆的,哪還有半點從前的模樣。
可眼下距離她嫁進侯府,也不過半年多時光而已。
一顆熠熠生輝的明珠已然蒙了塵,再恢復不過從前了。
“你是誰?”曹辛玉也識不得沈清棠,披頭散發,坐在榻上,直勾勾的看著她。
沈清棠溫柔一笑,“嫂嫂,我是清棠啊!”
這話一出,曹辛玉臉色即刻變了,眼里又驚恐又可怕,扯著身上的被怯怯往后躲,嘴里喃喃道:“你也是來要我命的!”
她還記得沈清棠跳護城河的事。
揮著手大叫大嚷,“不是我害得你!我只是看不慣你,想叫你吃些苦頭,沒想過要你命的!我知錯了——我真的知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