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這世上所有人都抱有善意,就連南江與她毫無干系的百姓都愿意舍身相救。
卻獨獨對他分外狠心絕情。
裴琮之眉眼萬分凌厲,冷聲吩咐下去,“拿著畫像,讓人一條船一條船的上去搜。”
他不信,搜不出她半點蛛絲馬跡。
沈清棠打算回上京城。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她不可能一輩子過這種顛沛流離的日子,總要安定下來。
想來想去,還是上京城里最為穩妥。
裴琮之滿天滿地的尋她,絕無可能想到她會回上京城。
上京城是大梁國都,人口逾百萬。其實尋常百姓想要遇見他這等顯貴,并非易事。她只要多加注意,深居簡出。
等熬過這幾年,他對自己的執念消退下去,她說不定還能再回陵川的家中去。
陵川是沈清棠的家,她無時無刻都想要回家。
這些打算她都和采薇說了,采薇聽著,心里卻有些犯怵,“那得等多久啊?若是大公子一輩子都在找姑娘呢?”
沈清棠輕輕斂下眸,“那我也沒有法子了。”
他一輩子找,她就只能一輩子藏。
在婚事前一夜,她迷暈裴琮之離開時,所有的一切便都注定好了,她也做好了一輩子逃離的打算。
兩個貌美的姑娘結伴行路,總是格外惹人注意的。
船上魚龍混雜,時常有那麼幾雙眼,若有似無的瞟過來,說不準是打量還是覬覦,總歸是叫人不安心。
沈清棠惴惴不安。
采薇也害怕,偷偷拉她的衣袖,低聲問,“姑娘,我們是不是叫人惦記上了?”
沈清棠拉著她回客艙。
其實兩人已經很隱秘了,除了用飯基本不出船艙,但到底還是惹眼。
白日里叫人惦記上了,夜里船艙的門就時隱時無的叫人弄出聲響來。
如何睡得著。
沈清棠摟著瑟瑟發抖的采薇,揚聲呵斥,“是誰在外面?再動我可就喊人了!”
客船不大,客艙都是緊挨著的,一個連著一個,聲音略大些就叫滿船人都能聽見。
外頭那人這才悻悻住了手。
經此一事,兩人如何還敢睡,只能坐著等待天明。
翌日一早,客船停泊在岸,便下船去。
碼頭人聲鼎沸,兩人混入人流里,采薇緊緊拉著沈清棠的手,聲音都在隱隱顫抖,“姑娘,他們好像跟下來了。”
沈清棠也察覺到了,交代采薇,“別回頭。”
她們專往人群密集的地方走,買胭脂水粉,看綾羅綢緞,裝得毫無察覺的模樣。
前面還有雜耍班子,沈清棠也拉著采薇去湊熱鬧。
臺子上有人口中噙著裝有松香粉的白麻紙包,對著手里的火把噴去。瞬時燃燒,騰起巨大火焰。
滿堂喝彩。
沈清棠便在此時將手里裝滿銅板的銀錢往天上一撒,喊了聲,“有人散錢啦!大家快撿啊!”
人群頓時騷動起來,推推搡搡的蹲下去撿錢,那后頭一直跟著她們的地痞也叫這騷亂攔住,不得近前來。
趁著這機會,沈清棠拉著采薇就跑。七繞八拐,連跑了幾條巷子才停下來。
“不行了,姑娘。”
采薇氣喘吁吁,“再跑下去我氣都要斷了。”
沈清棠探出頭往巷子外面瞧了一眼,好在那幾人再沒跟來,這才落下心來。
女子裝扮在外還是不行,一開始只是因為要甩了裴琮之的人沒法子。現下既脫了身,她們還是照舊換回男子裝束。
仍舊打算坐船去上京。
只是在渡口時,沈清棠卻叫個乞丐無意撞到了身上,等反應過來,腰上的錢袋子就叫人摸了。
出門在外,當真是防不勝防。
那荷包里有不少銀子,是此次預備去上京的全部開銷,沈清棠正不知如何是好。
采薇指著不遠處的巷子對她道:“我剛瞧見了他往那處去了,我們去把荷包要回來。”
跟在沈清棠身邊的時日長了,她也有了些城府算計。
剛剛乞丐撞過來時,她有意無意瞥了一眼,瞧見了那人的臉,也看著他躲躲藏藏往偏僻巷子里去。
這青天白日的,兩人自然是不怕。
只是經過巷子口時,還是一人隨手撈了一根墻角的棍子防身。
那乞丐果然在巷角數錢,是十五六歲的少年,瞧見了沈清棠撒腿就想跑。
一回頭,采薇拿著棍子在巷尾等著,朝他伸出手,“無恥小賊,快把錢還給我們!”
這話一說出,那少年就笑了,一臉痞氣的掂著手里的錢袋子。
“呦,原來是個姑娘啊!”
他再掃了眼沈清棠,目光從她面紅齒白的臉上打量過,頓時不怕了,“小爺還道是誰,原來兩個都是姑娘。你們的荷包就是小爺偷的,怎麼地?有本事過來搶回去啊!”
“你!”
采薇叫他這無賴行徑氣得夠嗆,又惱被他看穿了身份,“我警告你!快把荷包還給我們,不然我們可不客氣!”
那少年半點不怵,反而揮舞著拳頭嚇唬她們,“快讓開,不然小爺的拳頭可是連女人也打的。”
采薇氣不過,還要再爭辯,被沈清棠出言攔下,“算了,那錢不要了,我們走罷。”
身份被識破,她和采薇不能在此地久留。
她們在渡口上了去上京的船。
誰料那偷盜的小賊也跟著她們一起上了船,采薇無意瞧見了他,氣急敗壞地指著他道:“你這無恥的小賊!偷偷摸摸地跟著我們想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