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明白。
裴琮之也不明白,“妹妹到底求什麼?”
他撐起身子,居高臨下看著她,“你處心積慮想嫁平南王府,難不成真的是因為心悅燕城?”
不是。
她只是想往上爬,想逃離承平侯府這個,西院虎視眈眈,隨時吞吃她的地獄。
“你要的所有,我都可以給。為什麼妹妹可以嫁他,卻獨獨不肯嫁我?”
他什麼都為她做了。
西院的覬覦,承平侯府主母的位子。
但凡她要,但凡她求,只要自己有,盡皆應允。換來的卻仍是她的抵抗和不愿。
沈清棠自己也不知道。
或許一開始,只是不甘心。
她叫他算計了那麼多,如何甘心受他擺布。
她是那樣睚眥必報的一個人啊!
既然自己不能如愿以償,便也要讓他得不到。
可是后來糾纏到了現在,兩人爭鋒相對這麼多回,身心俱疲,是互相傷害,不死不休。
她忘不掉自己因他所受的折磨。
不管是從前在侯府里的提心吊膽,步步緊逼,還是衙門牢獄里的那些日日夜夜,身上的傷長好了,心卻是千瘡百孔。
這樣一顆傷得千瘡百孔的心,怎能拿來愛人?
她緩緩閉上眼,語氣輕飄,“或許因為我和哥哥是一樣的人吧。”
一樣的壞,一樣的睚眥必報,算計人心,也是一樣的偏執。
他非要囚,她便越想掙脫。
掙脫不得,那就如他所言,永遠的折磨下去……
這一夜,注定又不會消停。
夜里叫了幾次水,是蒹葭和白露進來伺候。
姑娘眉眼是紅的,臉色卻是蒼白,身子也是軟弱無力的。
顫巍巍扶去沐浴,褪下貼身的褻衣,兩個人眼里皆是訝異,不敢驚呼,輕輕攙著她入水。
待洗凈,又將她從水中扶起,送回床榻。
熄燈吹燭,他再度欺身而下。
她疼得受不住,掙著身子往后躲,蹙眉斥他,“你夠了!這還在孝期,你難不成真要弄個孩子出來,毀了你這內閣大人的聲名嗎?”
百日為孝,在此期間,都是得清心寡欲的。
這要是鬧出了個孩子,輕則叫萬夫所指,重則丟官棄爵也不為過。
大梁最重孝道。
他身為朝堂之人,如何不知。
冷冷一笑,將她拽回身下,幽深的眸逼近她,“那不正好,如了妹妹的意了。”
她是最盼望看他從高臺跌下的人。
粉身碎骨,怕是才能消解她心中之恨。
“是啊!”
沈清棠順著他的話,輕聲呢喃,“我巴不得哥哥從此跌下,陷進萬丈深淵,再不得翻身。”
她眼里空洞洞的,裴琮之看著她,眸色復雜。
許久才問,“妹妹當真如此恨我?”
“我當然恨哥哥。”
她直視他的眸,清點他做下來的罪,“哥哥毀我姻緣,奪我清白,不顧我意愿,強取豪奪。更是將我丟在牢獄里,受盡恥辱。”
或許從前,她還顧忌他當年帶她進府的情誼。
可是經歷這麼多,那些情誼早就隨著兩人的劍拔弩張漸漸煙消云散了。
她現在,實是恨透了他。
她看過來的眼很冰冷很熟悉。
多少年前,無沁齋里,他的母親也是這樣看著他的父親,歇斯底里的嘶吼,“我永遠也不會原諒你!我恨透了你!”
第131章 安置
“裴煜,你讓我覺得惡心!”
彼時的他悄然隱在暗處,將這些牢牢記在心里。
他發誓,自己永遠不會是裴煜。
可是世事弄人,當年的那雙憎恨的眼如今就展現在他的面前。
她就像當年的江婉。
不。
她比江婉更甚。
她甚至,不肯懷上他的孩子。
眉眼倔強,語氣堅決,輕飄飄就說出刺骨傷人的話,“我不會有你的孩子。”
他們之間已經這樣分崩離析,何必再要一個孩子來折磨彼此。
裴琮之胸口突地一陣緊縮。
“沒有孩子。”
他強行壓制下去,平心靜氣的,將她輕輕摟進懷里,輕嘆,“我已經服了藥,妹妹不會懷孕。”
這世上不止有女子服用的避子藥,男子也有,只是更傷身,也害子嗣。
是以旁人輕易不會服用。
他語調繾綣溫柔,循循善誘,“妹妹恨我也無妨,那就一直恨著,時時刻刻也不要忘了我……”
恨比愛更深久綿長。
只要能在她的心里,縱使是恨也無妨。
沈清棠絕望閉上眼。
這一夜終歸是與尋常不同的,兩人都彼此明了對方的心意,也都逃不脫愛與恨,情與欲的桎梏,索性一同沉淪下去。
他反反復復的要她,也時時刻刻地看著她。
眉眼如墨,里面云遮霧繞的,都是壓抑難言的情愫,無處發泄,便只能攻城略地的侵入,要她也丟盔棄甲。
原來求不得,是這樣的滋味。
他幾乎要了一整晚。
最后天將明,他起身下榻來。
床榻上的姑娘遭受一夜磨礪,渾身酸軟,禁不住疲憊沉沉睡去。
再醒來,是蒹葭在里面伺候。
撩起層層疊疊的羅帳,扶起身心俱疲的姑娘,再送上一盞解渴醒神的紫蘇水。
沈清棠昨夜折騰一場,喉嚨都是干啞的。
她接過紫蘇水飲下,才覺那喉嚨稍稍潤澤了些,只是說話的聲音仍舊有些喑啞,“什麼時辰了?”
“回夫人,已是未時了。”
江婉的喪儀過了,她自然而然成了這承平侯府的夫人。
只是不想昨夜里那一番折騰,竟讓她生生睡到了這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