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大張旗鼓回朝。官居原位不算,還因在紫荊關立下了赫赫戰功,得盡民心,如今朝中大半都是他的跟隨者。
天子想要借故再拖欠邊境的糧草軍餉,是萬萬不能了。
前朝黯然失意,連帶著后宮也不甚如意。
天子眼下還有個心腹大患。
后宮子嗣凋零,皇后至今無子,余下兩個皇子中,竟是裴子萋所生的阿晟為皇長子。
如今裴琮之權勢滔天,未必不會存了心想要扶持皇長子登太子位。
外戚勢大侵權,這是自古以來的大忌。
天子如何能留此隱患來威脅皇位。
——身為正宮的皇后得盡快懷上皇嗣。
天子去鳳鸞宮去得很勤。
但皇后因著此前落胎之事心有芥蒂,君后之間到底是離心了。
皇后也已然看穿。
今日天子能不顧一切,想盡辦法削弱裴氏,燕氏,焉知下一個不會輪到她林氏一族?
天子的心啊!到底太過涼薄多疑。
她也想盡快懷個皇嗣來保全自己的位置,但這皇嗣豈是說懷就能懷上的?
再兼她此前落胎傷了身子,這一年半載的,恐是難有身孕。
但這話不能和天子說。
皇后只能自己暗自思慮謀劃。
慢慢地,她便將計量打到了蕭昭容身上。
蕭昭容前兩月剛生的皇子。
若是將這個孩子抱來養在自己膝下,便是名正言順的皇嫡長子。
蕭昭容起初得知這個消息還高興不已。
若是自己的孩子成了嫡子,她往后母憑子貴,說不定也能再晉晉位份,得個貴妃也未可知。
得意洋洋,還是她身邊的宮人好心提點她,“昭容娘娘,小皇子這麼小,若是抱走了,往后豈能認您這個生母?”
蕭昭容本來還在笑逗著襁褓里的嬰孩,聽了這話當即抬頭看來,笑容盡失,不可置信的神情,“你說什麼?小皇子要抱走?”
自然是要抱走的。
宮人語重心長,看著她道:“昭容難道不知嗎?小皇子記在皇后娘娘名下,往后就得送去鳳鸞宮撫養了。”
這如何能行。
蕭昭容哪里舍得她懷胎數月,辛苦生下來的孩子離開自己身邊,認她人為母。
只是她一個小小昭容,現如今皇后開了金口,縱是不依,又能如何?
第210章 棋子
這還不夠。
過兩日,又不知是哪里的宮人偷摸在宮墻角的犄角旮旯處說閑話,叫蕭昭容不慎聽見。
“要我說呀!這蕭昭容就是天真,皇后娘娘若是將小皇子抱走了,豈能還容得下她這個生母在世上礙眼?”
去母留子,這在吃人的深宮里并不少見。
又嘆道:“小皇子也是可憐。如今皇后娘娘暫且生不出皇子來,便惦記上他。等過幾年,皇后娘娘生了自己的皇子,到時哪里還有小皇子什麼事啊!說不定還成了人家的眼中釘,肉中刺,恨不能拔之而后快。”
那可真真是可憐。
旁邊的宮人聽著也是唏噓,“那也沒有法子,皇后發了話,蕭昭容到底只是個昭容,位卑言輕,哪有拒絕的權利。”
蕭昭容聽得這些話,面如死灰,渾渾噩噩回了殿里。
正逢小皇子剛剛睡醒喝飽了奶,被宮人抱著往她面前湊,“娘娘快看,小皇子笑了呢!”
襁褓里的嬰孩咿咿呀呀,不知事,懵懂可愛的臉。
蕭昭容看著,一時心都要化了,也暗暗咬牙下了決心——不行!絕不能就這樣任皇后宰割。
她來找裴子萋。
眼下這后宮里,能與皇后抗衡的只有她。
前朝與后宮息息相關,她的兄長如今權勢正盛,裴子萋在后宮自是也過得暢快恣意,無人不巴結奉承。
裴子萋聽了蕭昭容的祈求,自顧自垂眸看指上精美繁復的鎏金護甲,微微一笑,“蕭昭容來找本宮,可是找錯了。那是皇后娘娘下的吩咐,本宮若是幫了你,可就是公然與皇后娘娘為敵了。”
“求貴妃娘娘救救嬪妾。”
蕭昭容當即跪去了地上,仰著首,切切哀求,“娘娘幫嬪妾,也是幫您自己啊!”
那皇后想要過繼個皇子養在膝下是做什麼?
宮里誰人不知,那是拿來抗衡裴子萋所生皇長子的棋子。
蕭昭容接著道:“娘娘若是幫了嬪妾,嬪妾一定記著娘娘的恩德,往后赴湯蹈火,來報娘娘恩情。”
倒也不必赴湯蹈火。
裴子萋上前來,笑吟吟將蕭昭容扶起,細長尖銳的護甲從她臉邊緩緩掠過。
蕭昭容哪里敢動,嚇得眼睫輕顫,戰戰兢兢。
“好美的一張臉。”裴子萋感嘆,“怪道陛下除了皇后那里就只去蕭昭容殿里。”
這世上想要一個男人死,有很多法子。
但有一種,是最不堪入目也是最不惹人起疑的。
過繼皇子的事自有裴琮之去安排。
皇子過繼是大事,需得稟天地,告祖宗太廟,也得讓欽天監的官員查看天象,要選良辰吉日。
這里頭,便多的是能操縱的地方。
果然,是夜欽天監夜觀天象。
卻見夜星月交輝,紫微垣中白氣漫漫,奎星纏于太白之分,此乃不祥之兆。
皇子過繼鳳鸞宮一事只能暫且擱置。
皇后自然知曉誰在暗中搞鬼,恨得牙直癢癢,偏又拿不出證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