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的積雪有腳印和車轱轆的痕跡。
車子一爬坡,車頭就抬了起來,我身體重心往后仰,為了不掉下去,我只好一只手拽著他的衣服,一只手扶著屁股下面的車架子。
“你到底要帶我去哪?”我盯著薛離的后腦勺,惱怒地問。
寒風送來薛離的一聲輕笑,“去看雪景。”
山路彎彎繞繞,一路上去車轱轆打滑了好幾次,簡直走得心驚膽戰。
一群機車隊跟不怕死一樣,引擎的聲音伴著笑聲,吹口哨的聲音,以及他們男人之間粗俗的對話。
“薛離,你快放我下來。”我徒勞地喊。
薛離當然不理我,到了山頂,車子終于停了下來。
我覺得整個腦袋都吹木了,跟打了麻藥似的,臉皮都失去了知覺。
“楓哥。”薛離突然喊了一聲。
我睜開被風吹迷了的眼睛,看見江楓正斜靠在不遠處的一輛機車上抽煙。
他也看到了我,眼神里閃過一絲意外的神色。
薛離手臂一彎,大拇指朝我的方向一指,大咧咧地說,“楓哥,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嫂子,薛度云的女人。”
我趁著車停下來,趕緊從車上跳了下來。
江楓站直身體,扔了手中的煙頭,點了點頭,扭頭朝一邊的空地上走。
他沒再看我,就好像從來都不認識我。其他幾個人也下車跟過去,我這才發現那邊的空地上擺放著很多的煙花。
江楓把手臂掛在薛離的肩膀上,指著那些煙花說,“我用十二筒煙花給你接風,保你以后月月都燦爛。”
“謝謝楓哥。”薛離爽朗地說。
他們幾個人過去,把那些煙花同時點燃,十二筒煙花同時爆發,那動靜真嚇人,我覺得地皮子都在抖,山都好像要崩了似的。
一群男人盯著天空笑,其實白天根本看不出煙花的精彩,他們要的就是這震天動地的慶祝和發泄。
煙花放完了,他們擊掌歡呼,江楓站在一邊,兩手插兜里,沒跟他們一起鬧,唇角勾著笑,眼神卻如這冰天雪地一般,沒了溫度。
我想如果江野能跟薛離一塊兒出來,或許他的笑容能夠真實一點。
一群男人鬧騰了一會兒,雪下大了,一個個跨上機車準備下山。
我站在原地沒有動,這次沒有人再把我強拽到任何人的車上,薛離看我一眼。
“上不上?不上?好,兄弟們,走。”
他根本沒給我回答和考慮的機會,自問自答完畢,就騎著機車沖了出去。
他是故意的。
其他幾個男人笑笑,也跟上了。
“楓哥,快點兒。”有人在前面回頭喊。
江楓跨上機車,看了我一眼,只是短暫的一眼,什麼也沒說,轟著油門兒很快開走了。
看著一群機車隊很快消失在了拐角處,引擎的聲音也越來越遠。
雪有越下越大的架勢,我搓了搓麻木的臉,環顧裊無人煙的四周,慢慢往山下走。
我想哪怕徒步下山,恐怕也比坐在薛離的車上有安全感。
可是老天爺似乎是故意跟我作對,雪越來越大如大片被撕破的棉絮,后來還夾雜了冰雹,打在頭上好疼。
看到不遠處有一個亭子,我決定暫時進去躲避一下。
我想打個電話給薛度云,伸手一摸才想起,我的手機被薛離拿去了。
冰雹粒子打在頭頂亭子的瓦片上,我甚至能聽見瓦片碎裂的聲音。
我站在亭子里,憂心地看著漫天白雪。
本想等著雪小了或者冰雹停了我再走,可是冰雹不但沒停,反粒子越來越大,豆大的冰雹一個個滾在地上,甚至有的比大拇指還大。
溫度越來越低,我在想要是這冰雹一直不停,我會不會凍死在這山上。
沒有手機,也沒有時間,度過的每一分都是煎熬。
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我聽到機車引擎的聲音越來越近。沒一會兒,一輛機車出現在我的視線里,是江楓。
他一邊開車一邊四處看,最后目光鎖定在我身上。
停下車,他大步朝亭子走來。
我傻傻地看著他,其實在他出現的那一秒,我的心里竟騰起一絲喜悅,就跟終于看到了救星似的。
他大概是被我傻乎乎的表情逗樂了,勾了勾唇,問我,“怕了嗎?”
怕,可我絕不會承認。因為我覺得他們先前故意丟下我,這會兒又返回來,就是想看到我害怕的表情。
這時,不遠處突然出現幾點藍色。仔細一看,是幾個穿著藍色工作服,挎著工具包的人朝這邊跑了過來。
他們披著蓑笠,頭上戴著安全帽,直接沖到亭子里來。
其中一個指著江楓,態度很嚴厲。
“你這人怎麼不聽勸告呢?路都封了你還開著車往山上跑,下著冰雹,路面又滑,你不要命了?”
面對指責江楓淡淡一笑,“下這麼大的雪,我女朋友一個人在山上,我怎麼能放心?”
我一愣,瞪他一眼,不過我還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所以也沒澄清。
那個先前指責江楓的男人看向我,狐疑地問,“姑娘,你怎麼一個人在這里?”
我低著頭沒有說話,而他們就像是明白了什麼似的,一個年長一點的笑著說,“你們年輕人啊,再胡鬧也要注意安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