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放開我!”
樓上傳來溫碧如驚慌的聲音。沒一會兒,就看見雙手被銬在背后的她被幾個警察帶了下來。
看到薛伯榮也被抓了,她又震驚又害怕又垂死掙扎。
“你們憑什麼要抓我?”
其中一個警察出示了一張逮捕證,看著他們義正言辭地說,“薛伯榮,溫碧如,現在我們有足夠的證據證明你們跟十七年前的一場車禍有關,根本我國法律的有關規定,現在對你們實施逮捕,如有不服,可以提請上訴,帶走!”
這件事雖然已經過去了十七年,但我想他們心里對這件事一定清楚明白得很。所以當聽見警察的說辭,溫碧如不再叫喊掙扎,只是臉上已經血色褪盡,身子搖搖晃晃似是有些站立不穩。
可是,是什麼足夠的證據?
薛伯榮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緩緩地朝著薛度云看了過來。
薛度云醉了似地靠著墻,紅著眼望著自己的父親。
他應該是很痛苦,卻又努力地壓抑著,不想把那份痛苦表露出來。
薛伯榮看兒子的眼神沒有怨怪,很平靜。或許這十七年的日日夜夜,他早就想過會有這麼一天吧,所以已經做好了十足的準備。他完全清楚自己的罪行,所以對他來說,多活一天都是賺。在終于伏法的這一刻,他也沒有什麼好激動的,好掙扎的。
他被警察帶著離開的時候,步伐很從容,倒是溫碧如一直在哭,在不甘地掙扎。
他們終于離開,整棟房子突然變得好安靜,好空蕩。
唯有雷聲和大雨敲打著玻璃窗的聲音,響亮而清晰。
望著那滿桌的狼藉,想起父子二人剛剛坐在那里對酒聊天的樣子,我的心里五味雜陳。
薛度云此刻安靜地躺在沙發上,一只手搭在眼睛上,耳朵脖子都是紅的,應該是醉了。
雖然他只是這樣安靜地躺著,可我就是覺得能看透他內心的難過。
剛才的那三個響頭在他的額頭上留下了一塊淤青,他剛才磕得有多重,就表示他內心有多痛。
我走近他,他拉我在他身邊坐下。
醉意迷蒙的眼睛望著我,扯了扯嘴角,想朝我笑。可是他沒有成功,嘴角的弧度很快就收了下去。
他抱住了我,緊緊地,如一個缺愛的孩子在索取溫暖。
“沈瑜,我現在只有你了。”
他悲傷的聲音像刀子一樣割在我的心上,我已經完全搞不懂我此刻是個什麼感受。
沒有報仇雪恨的痛快,反而有一種壓抑感,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我靠在他的胸口,心痛地說,“我也只有你了。不,我們還有我們的孩子。”
薛度云吻了吻我的額頭,聲音也嘶了。
“沈瑜,答應我,永遠都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我沒說話。
今天薛度云手里拿著一把雙刃劍,傷了父親的同時也傷了自己,而背后的推手是我。
事情發展到今天,我們已經身不由已地狠狠互相傷害了。
“好嗎?”他又復問我,比剛才多了幾分不安。
我咬著唇,正不知所措時,門口突然沖進來一個人。
我坐起來,看清來人是薛離。
他淋得渾身濕透,紅著眼,沖到幾步遠的地方站住,盯著躺在沙發上的薛度云,胸腔劇烈地起伏著。
“你們還有彼此,我呢,我什麼都沒有了。”
說完他沖過來,一把掀開我,把薛度云從沙發上拉了起來。
薛度云沒有動,也沒有反抗,任他拽他,任他的拳頭落在他的臉上。
其實我知道,薛度云并沒有真的完全醉得一塌糊涂,可他此刻就是像一團爛泥似地,任薛離在他身上發泄,手都沒有抬一下,更何談反抗。薛離拽他,打他,他的嘴角青了,也沒有絲毫的反應。
“薛離你放開!”
我沖過去,把薛離拉開。
薛離拽他的那雙手一松掉,薛度云就又倒了下去,睜著空洞而迷醉的眼,望著天花板。
我心疼地捧著他的頭,回頭瞪著薛離。
“你憑什麼打他?”
薛離坐在地上突然泄氣了一般,眼眶紅了一圈兒又一圈兒,像是個打架打輸了的孩子。
“憑什麼?憑他不是人,抓走的不是他的媽媽,可爸爸總是他的爸爸吧?”
我的情緒因著薛離的舉動而跟著激動起來。
“你怎麼不問問為什麼抓他們?造成了別人的苦難,就該得到應有的懲罰。”
薛離癟著嘴,看起來特別難受,這會兒想要打架的那份沖動也沒有了。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看到擺滿的餐桌,一步步失魂落魄地走過去,在餐桌邊坐了下來。
那瓶剛開的茅臺只倒出了一杯,薛離直接拿起瓶子就送進了嘴里,仰脖子一氣兒地猛灌。
喝完一會兒,他一放下瓶子就開始哭,哭得像個孩子。
邊哭邊說,“我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可能是因為他喝得太猛,刺激到了喉嚨,導致他現在發出的聲音有一種如被火燒過的嘶啞。
我起身,從包里翻出那本日記,走到薛離的面前,遞給他。
“這是于老師生前的日記,你看看就明白了,于老師他真的很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