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我說。
他點頭,“滿意就好,我想有個好的結束。”
我一下子愣住,“結束什麼?”
他坐直身體,兩只手都擱在桌上,比先前更加嚴肅認真地望著我,一字一頓地說,“我們,結束了!”
腦海里好似有一記悶雷突然炸開,我懵了,如傻子般地望著他,聲音輕得仿佛連自己都聽不見。
“為什麼?”
他咬了下嘴唇,視線沒有焦距地盯著一處,像是在思索什麼。
過了許久,他才開口。
“需要有為什麼嗎?開始的時候沒有為什麼,結束的時候也沒必要有為什麼。”
他如此輕描淡寫的話,令我的鼻子不爭氣地開始發酸。
可我覺得不對,明明他對我那麼好,他的好讓我幾乎很快就邁過了那道坎,沉溺在了幸福里,他還說欠我一場婚禮的,我不相信他會變得這麼快。
“別逗我,這種玩笑不好笑。”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因為此刻他的眼神認真到令我心慌。
“沈瑜,我是認真的。明天,我們就去民政局辦理離婚。”
我看出來了,他是認真的。他此刻的樣子的確一點兒也不像是在開玩笑。
我仿佛聽見了我的心一片片碎裂的聲音。
“可是為什麼?我們經歷了那麼多,好不容易才開始平靜的生活,我不想結束。”
我知道我把自己放得很低,我不介意在他面前低聲下氣。
此刻我心里只有一個念頭,不想結束,不能結束,我要和他過一輩子。
“你是不是很在意那天我小姑說的話?其實你不用放在心上的,我與我小姑……”
“不是。”他淡淡地打斷了我。
“跟別人無關,是我與你的問題。”
像是生怕我聽不清楚,他的語速很緩慢,每一個字都咬得很清楚。
在來之前,包括來到這里看到房間的場景之后,我的一直滿心期待,以為他會跟我求婚。因為那天他說過他欠我一場婚禮。可是他說出的話帶給我的心理落差實在是太大了。
我慌亂地拿起桌上的酒來倒。因為手在不受控制地發抖,灑了不少在外面。
喝了一杯酒,辛辣的感覺刺激著我的喉嚨,也沒蓋過我心里的痛。
“我們之間有什麼問題?”我壓抑著心痛問。
他抽了一支煙出來點上,一層煙霧很快阻隔了我的視線,我越發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們之間隔著你的父親,我的父親。”
聽著他沉重的嗓音,我的眼睛濕潤了起來。
“可是這不是你的錯,也不是我的錯,不是嗎?”
“我良心難安!”他的聲音越發低沉。
我的心口疼得厲害,可我依然不信。
“是誰說只有我了?是誰說讓我永遠都不要離開的?是誰說明年出去旅游?是誰說欠我一場婚禮?”
我的一句句質問令他皺起了眉頭,他索性又倒了一杯酒喝掉,放下酒杯時的聲音有些重。
“去年你離開了大半年,卻說孩子是我的,沈瑜,你覺得可信嗎?”
我不可思議地盯著他,差點兒連自己的嘴唇都咬破。
“你,你說什麼?”
他抽了一口煙,吞云吐霧間,他的聲音穿透而來。
“我說,我們離婚。”
我慘兮兮地笑了,“薛度云,你說的這些是你的真心話嗎?你說的是人話嗎?”
他閉上眼睛,一只手疲憊地撐著額頭,指骨揉著眉心。
“沈瑜,你是知道的,我決定的事,基本都不會改變。
大家都是成年人,我希望你能灑脫一點,要什麼可以提,我會盡量滿足你。”
我抓起身邊的包站了起來,滿心悲愴地望著他。
“你覺得我現在缺什麼?我想要你,想要一個家,可以嗎?”
他將煙銜在嘴里,沒有看我。
我掃了一眼滿屋諷刺的浪漫色彩,呵呵一笑,轉身提著包跑了出去。
走到門口,我回過頭,看到薛度云又拿起了酒瓶,自斟自飲,根本沒有多看我一眼。
收回視線,我邁出門,發現老楊靠在門邊。
我低下頭加快了腳步,不想他看到我臉上的淚水。
“我送您。”他在我身后說。
我吸了吸鼻子說,“不用了。”
我從快走變成了小跑,由小跑變成了快跑。我不想哭的,真的,他那麼決絕我又何必傷心,可我管不住自己的眼淚。
我想我的臉大概早就花成了鬼臉,一路上很多人好奇地看著我,途中我還跑掉了高跟鞋,可我沒管,最后干脆光著腳丫子跑。
跑出酒店,我與一個人撞了個滿懷。
“對不起!”
我失魂落魄,沒抬頭,準備繞開走,可他拉住了我。
“去哪兒?我送你。”
聽見熟悉的聲音,我抬起頭,才發現竟是江楓。
他細細地看我的臉,眉頭越皺越深。
我抖著手去翻包里的車鑰匙。
“不用了,我開了車。”
邁出一步他又拽住我。
“你現在這麼激動還要自己開車,是想讓你孩子沒媽?”
這話太毒,卻很受用,我終是妥協了。
孩子將要沒有完整的家了,他們不能再失去我。無論受了怎樣的打擊,我都必須要堅強。
一陣冷風吹來,我打了個寒噤,光腳踩在酒店外的地面,冷穿了腳底的感覺。
江楓低頭看了一眼我的腳,突然一把將我抱起,大步走向他的車,把我塞進了副駕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