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這段路,程灼步伐不疾不徐。
內心卻遠沒有看上去這麼淡定。
從去悅已花房應聘第一天起,他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
那個神通廣大的男人,總有一天會發現他的不對勁,查到他這里。
他預想過,假如和祁默見面,要說些什麼。
可真到了這一刻。
緊張感還是源源不斷泛上心頭。
從前設想好的話,一股腦全忘了。
侍者拉開包間門,將程灼引進去。
祁默側對著門,長腿交疊,坐在落地窗邊的沙發里。
大半張臉沉在陰影里,看不清楚神情。
程灼淺淺吸氣,硬著頭皮,在祁默對面沙發坐下。
故作輕松地揚起微笑,打招呼:
“祁總,你好,初次見面,我是悅已花房店長,程灼。”
祁默抬眼,深沉黑眸中有一抹寒意。
目光從程灼臉上緩緩掠過。
停留的每一秒,都像是在審視。
程灼被他如有實質般的眼神盯得心里發虛。
就在他快要忍不住開口說些什麼調節氣氛時,聽到祁默冷靜低沉的聲線,淡淡傳來:
“你好,程灼,或者應該叫你,方程集團二公子。”
最后一個音節落下,祁默迫人視線直視過來。
程灼呼吸驟然一頓,像是被人掐住了心臟。
臉上還掛著笑,卻無法掩飾心底緊張。
藏在桌子下面的手稍稍攥緊。
太可怕了。
這個男人的眼神,像是能洞穿一切。
程灼不是個膽小的人。
甚至恰恰相反,從小在哥哥的強勢教育下,比同齡人膽子更大一些。
此刻,程灼在祁默身上感受到了和面對他哥哥時一樣,強大的壓迫感。
仿佛什麼話也不說,氣勢便低了一截。
程灼拳頭握緊了一些,舒緩緊張,露出坦蕩神情,迎著祁默視線,直視回去。
“果然沒什麼能瞞得過祁總。”他頓了頓,避重就輕地說,“不過,祁總你別誤會,我可沒打兩份工,方程集團是我哥在管,和我沒關系。”
說罷,程灼清澈灼熱的雙眸眨了眨。
有些無辜的神態像極了盛沐沐。
祁默冷峻眉眼中的敵意悄然散去幾分,重新打量程灼。
再開口時,嗓音比方才平和了一些:
“花店那次,多謝你幫助我太太。”
祁默公私分明,亦恩怨分明。
這句話,是以丈夫的身份對幫助了妻子的人表達感謝。
而下一句,則轉變了態度。
眉梢微挑,氣場驟然變得凜冽。
以男人的身份,在質問:
“你接近她,有什麼目的。”
……
溪語悅庭。
心里還有其他打算的馮耀琴低頭看了眼腕表。
張管家眼觀六路,見狀立刻問道:
“夫人,今晚您是留在這邊休息,還是……?”
馮耀琴擺手,“不留下了,等祁默回了,我再過來吃飯。”
話里的意思是,這次旅游回來,會在京市待一段日子,有的是機會過來管教兒媳。
張管家語氣恭敬:“我送夫人和喬小姐過去。”
“不用你送。”馮耀琴語調提高,意有所指地看向盛沐沐。
盛沐沐立刻懂了,從沙發上一躍而起:
“媽,我送您。”
馮耀琴微微皺眉:“……”
剛才半天不說話,現在接話倒挺快。
盛沐沐看到了馮耀琴的表情。
只當沒有見到。
默默在心里感嘆。
她今天總算明白,為什麼那麼多人說,婆媳關系是最難維護的關系了。
太熱情不行,太冷淡也不行。
不咸不淡更不可以,那樣會被說敷衍。
和從前上班看老板臉色相比,看婆婆臉色行事,要難上百倍。
才剛和假老公、便宜兒子把關系處理融洽,這又冒出一個難搞的婆婆。
啊啊啊啊啊,救命啊。
她悄悄深呼吸,調整心態。
就當是為了每個月的五十萬。
盛沐沐啊盛沐沐,你可以的。
盡快投入到“賢惠兒媳”的角色之中!
盛沐沐把馮耀琴送到了相隔八棟的一幢別墅門口。
抬眼看去,比她們住的那棟稍微小一些。
但只是馮耀琴和喬黎兩人住的話,綽綽有余。
盛沐沐笑意盈盈和馮耀琴道別,懂事又溫順地道:
“媽,您有空常過來我們那邊吃飯。”
馮耀琴突然道:“你別急著回去,進屋來,我教給你幾道祁默喜歡吃的菜,你學會了,做給他們吃。”
“啊?”盛沐沐幾乎是下意識地想拒絕,“大晚上還要學做菜……”
您多冒昧啊。
她的樣子被一旁喬黎看在眼里,忍不住又開始憋笑。
夏蟬嗡鳴,馮耀琴沒太聽清盛沐沐的話,“你說什麼?”
盛沐沐熱情挽過婆婆胳膊:
“大晚上的,您還要教我做菜,多辛苦呀,你剛從國外回來,還沒適應國內時差吧。”
這句關心的話對馮耀琴很受用,她唇邊彎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我上一站去的韓國,不用調時差。”
盛沐沐:“………………”
馮耀琴笑容剛掛在嘴邊幾秒,倏地收回。
不對啊……
奇怪了。
怎麼不知不覺對兒媳婦笑了。
這下馬威還沒開始給,就繳械了可不行。
馮耀琴蹙了蹙眉,看向盛沐沐挽著自已的手,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道:
“別挽著我,這麼熱的天,自已走自已的。”
盛沐沐迅速抽回手,“好的,媽,那您小心地上碎石頭,晚上院子里光線暗,別摔跤。”
馮耀琴沒想到兒媳婦這麼恭順,心里頓時生出幾分得意,卻還是謹記要拿住婆婆范兒,假意咳嗽一聲,正色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