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會死的,她怎麼可能死。"
"明明不久前,她還沖我笑,怎麼可能死。"
他伸手,捏上蘇凝手中的玉環和紅線,她舍不得放開。
"阿凝,你說不在乎,為何又舍不得。"
紅線玉環穩穩的裝進袖口里,他抱著她一步步的往庭院外走。
蘇譽正準備去攔,卻被蘇洵扯住衣裳。
"阿譽,別攔他,他會發瘋的。"
蘇譽眼眶通紅,不甘的看向蘇洵。
"哥,可是……可是我也不能沒有阿姐啊,我不能沒有阿姐。"
"我們蘇家,也不能沒有阿姐。"
"母親呢,爹爹呢,祖母呢,他們也不能沒有阿姐,讓阿姐見他們最后一面,不好嗎?"
蘇譽說完,終是繃不住,他蹲在地上痛哭起來。
"她為什麼要瞞著我們,為什麼?"
"我們,舍不得她。"
蘇洵拉著他,嗓音哽咽道:"譽兒,我們回去吧,讓殿下多與菀菀待一會兒。"
"我聽墨蕭說,他們在紫霄殿已經成了親,他們是夫妻,他現在比我們更難受。"
蘇譽抹掉眼角的淚。
"我想要阿姐,我想見阿姐。"
他起身追出去時,傅泠夜的馬車已經走遠了。
寂靜的馬車里,傅泠夜將蘇凝整個身子抱在懷里,修長的手指探著她的眉眼。
他眼眶通紅,苦笑,不甘,心酸在這一刻全部都嘗了一個遍。
"阿凝,我求你了。"
"別睡了,我求你了。"
擁著她的身子,他全身都在顫抖,他不相信她真的走了,不管不顧了。
"殿下,你當真要去青峰山金陵臺?"
"去。"
"當年師父怕是已經算準了,我這一生會與她綁定在一起,糾纏一輩子。"
"若是能救她,以血啟這金陵潭,又如何。"
"我愿意。"
"只要她能醒過來,再叫我一聲二哥,我什麼都愿意。"
傅泠夜擁著懷里的人,緊緊不放開。
“別睡了,好不好。”
馬車徐徐緩緩,往五川一處混沌之處駛去,這個地方終年積雪。
日光落下,照在白雪覆蓋的臺階上。
九千臺階,冰冷刺骨。
臺階之下,是一個潭,名喚金陵。
青峰山下的馬車里,傅泠夜扯下袍子,蓋在蘇凝的身上。
他目光柔和,看著馬車中氣息微弱的人,轉身頭也不回的便上了青峰山。
馬車里,蘇凝發絲垂落下來,濃密的睫毛微微顫抖,之后她入了一個夢,一個關于前世的夢。
她的一縷游魂站在北漠山莊的院子里,看著風雪將自已的尸體一點點掩埋。
看著大雪將整個北漠山莊覆蓋得一層又一層。
她才意識到,原來自已兜兜轉轉又回到這個地方,而此刻的她是一縷孤魂。
原來死后,魂魄閻王不收,讓她做個孤魂野鬼。
她將北漠山莊的門輕輕推開,看著自已冰冷的尸體在冬日的雪堆里,冰冷發硬。
那雙幽怨的眼睛,久久不能閉上。
她苦笑,一步錯,步步錯,滿盤皆輸。
雪花從破舊的屋頂落下來,冷得刺骨。
忽而,北漠山莊外面,響起兩個腳步聲。
她抬眸,就見不遠處隱隱約約的來了兩個人影。
男人身子頎長,背對著她的方向,她看不清楚他的臉。
他身旁跟了一個黑衣侍衛,是墨蕭。
這個男人,便是傅泠夜。
她一步步的往前走,看著男人顫抖身子,緩緩走到她的尸體旁,顫顫巍巍伸手,不可置信的看著那具已經發冷的尸體。
忽而他像發瘋一樣,將她尸體上的白雪一全部刨開,嘴里顫抖喊她的名字。
"蘇凝,你不能死。"
"你不能死。"
"對不起,我來晚了,對不起。"
"你不能死。"
痛苦的聲音,從他喉嚨里溢出來。
白雪撥開,她的尸體幾乎僵硬,傅泠夜著急的看著墨蕭。
"去,趕緊去,準備火爐。"
"她……她凍僵了,快!"
"殿下,她已經死了。"
"我們來晚了。"
墨蕭在一旁,看著面前的男人發瘋。
傅泠夜擁著那具冰冷的尸體顫抖。
"不……她沒死,她怎麼可能死。"
"墨蕭,她冷了,她只是凍僵了。"
蘇凝的游魂,站在原地,看著男人將她冰冷的尸體緊緊的抱在懷里,痛哭失聲
看著自已的尸體,被他從北漠山莊里抱出去,抱進了一輛馬車。
蘇凝的殘魂也隨之跟上,上了馬車。
京都的冬日異常的冰冷,她看著傅泠夜脫下狐裘披風披在她的尸體上。
一遍遍伸手捏著她的手掌,往自已懷里放。
"墨蕭,她沒死。"
火爐緩緩推到她冰冷的尸體旁,傅泠夜幾乎發瘋一樣的垂頭痛哭起來。
蘇凝看著他,抱著那具冰冷的尸體,從眼尾落下滾燙的淚。
她從未想過,原來她死后,還有人給自已收尸。
馬車徐徐緩緩的往前走,馬車里的男人緊緊抱著她冰冷的尸體,不愿放開。
一遍一遍的乞求她能活過來。
可惜,她再也沒有醒來。
她從來沒有想過,她前世,終其苦難半生,最后是他來送自已。
京都的雪越下越大,傅泠夜抱著她冰冷的尸體,在青峰山下停了下來。
白雪皚皚,將整個青峰山覆蓋了一層又一層。
往上看去,是萬千臺階。
蘇凝的殘魂跟著他下了馬車,就見他雙膝跪在臺階上。
忽而想到自已夢里,那個被鮮血染紅的男人,頓感心里不安。
可她,無論說什麼,阻止什麼,傅泠夜根本看不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