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如此。”江美人重重哼一聲,膏藥盒子磕上,又想起事兒來:“你方才說,那錦屏被罰了?可知道,是怎麼罰的?我可得好好謝謝那人,替我出了一口惡氣。雖說我只是美人,可也是圣上的妃嬪,皇后娘娘就這麼打我的臉?我日后在這宮中還怎麼活呀?”
江美人越想越生氣的情況下,心口直發悶,滿心委屈不好大聲宣揚,只能在自已宮中發發牢騷:“賢妃也是,真當我是蠢的不成?挨了打也就算了,難道還為此去得罪皇后娘娘?那我可真是得不償失了,哼,賢妃她呀,就是慣會做好人,肚里心思怕是十人都不及她一個的。”
“誰說不是呢。”那宮女聽著江美人絮絮叨叨,收拾好梳妝臺上的一切,端上一盞安神茶給江美人,諂媚道:“奴婢聽說,太后娘娘宮中的姑姑去了鳳鸞宮,直到人走,不出一炷香時間,那錦屏受罰的消息就傳遍了,奴婢也瞧著那錦屏不過是狗眼看人低,一旦出了事,還不是該受罰受罰,該請罪請罪。真當自已是誰了!”
“宮里不是汝南公府,經此一事,那錦屏接下去總會消停了,至于皇后娘娘,我就怕還找我麻煩。”江美人思慮至此,忍不住抖了抖。
“小主寬心,這回兒,太后可說了,讓您得空去慈安殿坐坐,這不是天大的臉面了嗎?皇后娘娘就算再看不慣您,也顧忌著太后呢。”
江美人臉痛,聞言嘴角不過扯了扯,喝下最后一口茶,施施然往床榻走去,哎一聲道:“但愿如此,對了,那錦屏是受了什麼罰?”
“回小主,被拔了一雙手全部的指甲。”
“好啊,好啊,讓她刮花我的臉,真是解氣!”
第二十章 庶長子
夜深,突然下起細密的雨來,沈清禾用了晚膳步履匆匆到太后跟前去伺候,腳步交疊間,雨從微涼的雨絲變成揮不開的雨簾,地上很快積起水洼,水珠子濺起,沾濕了她飛揚的裙衫,撐著的黃稠傘抵不住雨,微微傾斜,雨“滴答滴答”,好似落在玉盤中。
沈清禾眼簾一掀,撩看遠處,雨幕下,慈安殿中的一切人和景都變得模糊,只余下一盞盞掛在長廊下的雕花鏤空燈籠,在雨中暈染開一團,散出銀花。
沈清禾腳步不停,手中提著的羊皮燈籠隨著她急促的腳步晃出柔和的光,她提著燈籠的手露出在傘下,已經被雨浸濕,有些冷,可一年中最寒冷最孤寂的時光終將隨著一場又一場的春雨過去,京都城內又將迎來春暖花開。
“咳咳。”
沈清禾一路疾行,喉間被灌入冷風,忍不住輕輕咳嗽下,忍冬很快出來,麻利接過她手中的傘和燈籠:“下著雨,姑姑又何必急著過來,太后身邊總是有我們伺候的。”
忍冬觸到沈清禾冰涼的指尖,忍不住道:“殿內燃著銀絲碳,姑姑快去暖暖手吧,太后娘娘已經梳洗好了,姑姑別忘了給太后抹發油就行,那一盅紅棗燕窩溫在白瓷花器皿中,殿內一切都收拾妥當了。”
沈清禾慢慢搓一搓自已的手背,感受著殿內的溫暖,神色如常道:“知道了,你下去后讓人多添幾盞燈,雨天路滑,叮囑他們都小心些行事,今兒我守夜,你們幾個早些休息吧。”
“哎。”忍冬應了,又撐著那一把濕漉漉的傘走回外間漆黑的夜中。
沈清禾腳步放緩,殿中還有其余的小宮女當值,她查看一遍殿中門窗,走到升騰起熱源的雙耳青銅重花碳爐旁,外間的雨仿佛越下越大,順著房檐向下的聲音甚是清晰,沈清禾直到整個人暖起來,才撩了帷幔進去。
太后散著一頭發絲,正支著額頭坐在案桌旁,手中的紫檀木佛珠啪嗒啪嗒捻著,沈清禾先取了松汁發油,才近身伺候,松汁的氣味要比一般的鮮花氣味淺淡許多,沈清禾等到手也足夠熱了才覆上。
“皇后身邊的宮女處置了。”太后闔眼,換了個姿勢。
沈清禾開始抹第二遍:“是,奴婢看著墨春處置的,總歸她才是皇后娘娘身邊的女官。那叫錦屏的,皇后娘娘的確舍不得,奴婢也按照太后您的意思,留了她一條命,想必日后,她再不敢行事狂妄了。”
“哀家就知道。”太后冷哼一聲,嫌棄道:“皇后是沒有好人家的女兒教導,否則,一個婢女而已,哪里會有什麼舍得不舍得,她要是拎得清,就該留了一命之后遣出宮去,讓汝南公府領去,省得日后再出事端。”
太后對于那庶出女子算計了自已嫡親哥哥,頗有怨恨,直到現在也沒稱呼過一句汝南公夫人,可怨恨歸怨恨,說到底,還是自已哥哥沒把持住,否則,怎麼就叫人有機可乘,太后眉頭緊皺道:“事情既到此,就算了結了,江美人那邊可再有什麼怨言傳出?”
“回太后,奴婢將好話都說與江美人聽了,江美人懂得利害關系,向奴婢道了謝乖乖回了甘泉宮。”
發油抹完,沈清禾一遍遍搓熱自已的手,一遍遍曲著指尖梳著。
太后微微頷首:“江美人是知趣兒的,不知趣兒的是賢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