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廊下,有小宮女踮足走過,怕驚擾了殿內貴人,簌簌陽光打在她身上,將斜長影子透過半開的窗傳到內殿墻上,外間,樹葉與風擦過,驚擾起一片藏鳥,沈清姀青絲被風拂起,她靜靜斜靠在窗前,彼時,一片歲月靜好。
只是沈清姀心中不免重復起忍冬的一句話來,蕭祈昨兒寵幸了她,今兒晚膳還要到瑤華宮,是無心之舉,還是故意為之。沈清姀內心繁瑣之余,索性隨他去了,蕭祈這人,難以捉摸。
這廂,蕭祈還未踏進重華宮,就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嚇得陳福忙不迭問道:“圣上可是身子受涼了?奴才這就讓人來重華宮吧?”
“沒什麼事兒。大驚小怪些什麼?”蕭祈皺眉,摸一把鼻子道。
陳福汗顏,又不好勸解,只能眼睜睜看著蕭祈進了重華宮,里頭傳出賢妃嬌嬌弱弱的聲音來。
賢妃從鳳鸞宮回來,一碗保胎湯藥下肚,隱隱作痛的感覺消失不少,其實賢妃在鳳鸞宮中,并沒有到了要喝湯藥的地步,只是皇后那副做派,賢妃看不下去罷了,她還讓梨云去了勤政殿,總算千盼萬盼,盼來了蕭祈。
“圣上,你怎麼才來臣妾宮里,臣妾方才給皇后娘娘請安,腹中孩子不舒服,可嚇著臣妾了。”賢妃躺在貴妃榻上,一見蕭祈立馬撲到了蕭祈懷中,攔腰抱著蕭祈哭訴起來。
蕭祈瞄一眼龍袍上沾著的珍珠粉,眼不見為凈,拍拍賢妃后背安慰道:“好了好了,朕不是來了嗎?你一讓梨云來勤政殿請朕,朕便放下手頭事情過來了,你有孕,不可多思多想,對腹中孩子沒好處,知道嗎?”
“臣妾知道的。”賢妃頗有些怨懟道:“可是皇后娘娘今兒還讓臣妾跪了好久,臣妾不就是讓圣上新冊封的姀貴人跪了一會兒麼,圣上您瞧,姀貴人到底是太后宮中出來的,與皇后娘娘一條心著呢。”
賢妃說罷,小心翼翼窺一眼蕭祈道:“臣妾這樣說,圣上不會介意吧?”
“朕介意什麼?”蕭祈揚眉,攬著賢妃慢悠悠趟進貴妃榻里,任由賢妃靠在自已胸膛之上,沉穩低緩的聲音幽幽回蕩在賢妃耳畔:“你有孕,皇后合該看在這上面,也要讓你三分,可皇后有太后撐腰,連朕想寵幸誰,多去誰人宮里都要被太后壓制,中宸不比后宮,朕能拿捏中宸,可后宮不一樣。朕當年得太后垂憐,才被記為嫡子,又在太后扶持之下做上龍椅,所以啊,朕不得不給太后三分薄面。”
“朕有時候想想。朕這帝王做的也是委屈。”蕭祈捏一捏賢妃瘦弱的肩膀道:“你跟著朕也委屈。”
“臣妾不委屈。”賢妃仰頭,目光中滿是算計與憤慨:“臣妾只替圣上感到委屈。圣上得太后垂憐,可太后也是靠圣上才安享晚年,太后不知感激也就算了,還處處約束圣上,娶了皇后這個中宮也就算了,還要插手圣上納妃嬪之事。圣上難道不覺得太后娘娘過分了嗎?”
“噓。”蕭祈食指輕輕放在賢妃雙唇中央,低低道:“你知道朕被太后壓制就好,朕不想你為朕做什麼,只像現在這樣安慰安慰朕就好。說什麼太后過分的話,可當心隔墻有耳,再不能說了。總歸太后已經年老,朕哪怕委屈了自已也好好侍奉著太后安度晚年罷了。”
“圣上…”賢妃見不得她心中帝王面露悵然,可太后不是妃嬪,她只能巴結著,不可造次,她心中權衡著,分析著,緩緩道:“圣上放心,總有一日圣上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
蕭祈笑了,他薄薄一吻到賢妃額間道:“朕陪你用了午膳再走。”
第六十一章 睜眼瞎
晚間時候,瑤華宮外掛起一盞盞羊皮宮燈,昏黃的光有一束撒進殿內,蕭祈的黑漆龍靴就是踏著這一束光進來的。
沈清姀站立在宮門處,就像宮里每一位等待帝王前往自已宮中的妃嬪一樣,或是笑靨如花,或是恭敬謙卑,亦或是守得云開見月明,然,沈清姀一顆心平穩沒有起伏,她望著帝王轎輦前來的方向,熱鬧過后取而代之的是漆黑一片,沈清姀深覺得,落幕一般的漆黑夜色才是宮中妃嬪的象征。
“嬪妾給圣上請安,圣上萬安。”沈清姀微低了頭顱,素手很快被牽入掌心,夜風將蕭祈身上的龍涎香帶到她鼻尖,沈清姀皺皺眉,除了龍涎香,她還聞見了賢妃身上日常所用的脂粉香,她眼角余光掃過蕭祈堅毅的半邊側臉,似乎很想不明白,一個人怎麼能快速將自已從一份感情之中抽離出來,然后又不假思索的投入到另一份情意當中去呢?
蕭祈牽著沈清姀入座,淡淡道:“擺膳吧。”
一道道精美的膳食很快擺在二人面前,有棗栗餡餅、五味杏酪鵝、黃羊蒸魚、翡翠白玉蝦、雞絲蟄頭、梅花豆腐…單單兩個人,桌上足足擺了有十余道菜,忍冬很有眼力見的在把膳菜上齊后,招呼殿內小宮女退了出去,蕭祈看一眼陳福,陳福心領神會,也退到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