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中宸上稟沒剩下多少時間了,陳福一臉焦躁在蕭祈耳邊低語,太后見此,勸慰道:“中宸之事才是大事,賢妃這兒有哀家看著,皇兒,你盡管放心,哀家一定會讓兩位醫官照看好賢妃,賢妃此事,哀家心中也不舒服。這樣吧,賢妃遭此一難,又失了孩子,按照你先前的吩咐,晉封賢妃為宸妃如何?也算是安慰賢妃了。”
太后這般安排,不管是對后宮,還是對昏迷不醒的賢妃來說,都是最好的,她一面是要寬慰賢妃小產之事,一面是給整個后宮一個交代,母憑子貴是事實,可沒平安生下孩子,也不見得就撈不著好處,太后自認為安排的無可厚非,可蕭祈遲遲沒有說話。
他拇指關節扣著玉扳指,堅硬玉石摩擦著骨節,鈍痛感像是螞蟻啃咬皮肉后殘余下點點碎肉,蕭祈毫不在意般再加了三分力道,直到一抹血絲透出皮膚,他才難掩眸中森森寒意道:“母后,您方才說賢妃無福,可兒臣怎麼覺得是兒臣無福?”
“不管是在王府,還是兒臣繼承帝業后,兒臣身邊的妃嬪不是沒有懷有身孕過,可怎麼一個兩個都保不住?母后,你說賢妃無福,那兒臣呢?兒臣是否也無福?”
蕭祈壓根兒沒管在場妃嬪,與太后瞬間陰云密布的全臉,他字字句句含了無盡狠厲之感,就像露出尖利爪牙的猛獸,低低吶吼,好比闖進了一個死胡同,可仍舊不慌不忙,踩著一地碎石粒,也要撕扯下敵人一塊肉。
蕭祈轉頭,鷹眸中迸發出一陣寒光,他在等太后給他一個答案。
太后是經歷過大風大浪之人,從前面對先帝崩逝,也能坦然處之,可今日,重華宮內,面對與昭貴姬渾然相似的一雙眼,她忽而生了一絲膽寒之意,可這股膽寒很快被內心長年存在的冷然狠狠下壓,昭貴姬又如何,都是死了的人,她還怕什麼?
太后歸攏了心神,唇角上揚,略帶諷意道:“胡說什麼?賢妃無福就是賢妃無福,你是帝王,怎好與賢妃相比?更何況你還有皇后,還有這麼多的妃嬪,日后,總會有子嗣。圣上,實在不必多想。”
“皇后?”蕭祈抬眸,眼底的嘲諷怎麼也遮不住:“是啊,皇后可是朕缺一不可的中宮皇后,也是太后您的好侄女兒,至少今日之事,皇后…”
蕭祈話未盡,可語焉不詳的態度令太后沒忍住瞥了皇后一眼,換來的卻是蕭祈離開重華宮的背影。
第九十四章 不能生育
皇后心中微微忐忑,可還是帶領眾妃嬪起身行禮,她挺直腰板的瞬間,猶是沒忍住瞥了太后一眼,太后目光幽深,令皇后不寒而栗。
又過了一盞茶的時間,殿內響起一道凄厲女聲后歸于平靜,引得殿內眾人紛紛對視,皆從對方臉上讀出了絲絲恐懼,連帶著太后也稍稍挪動了身子,妄圖看清帷幔后的動靜。
直到陳醫官與穩婆二人著急忙慌出來,眾人才能透過赤紅色帷幔中間一條縫隙看清賢妃此刻的狀態,一閃而過的是賢妃赤裸的一雙長腿,床榻上鮮紅的血色慢慢變成了褐色,就像一灘未來得及清理的贓物,賢妃的貼身宮女梨云呆愣愣看著賢妃,隨即掩面痛哭,那破碎且壓抑已久的哭聲又何嘗不是勾起了殿中其余妃嬪的傷心。
女子生產本就是走一趟鬼門關,更何況賢妃歷經折磨,卻仍失去了孩子,陸昭儀揩揩泛紅的眼角,因太過用力而泛白的指尖狠狠掐進肉里,她凝望上首,漫天的恨意差點讓她失去理智,可還好,她依然保持一分清醒。
帷幔很快被放下,可眾人心中陡然升起一陣恐懼,只見陳醫官與穩婆跪在殿中央,陳醫官經此一遭,整個人仿佛從水中撈出一般,衣服汗濕了一半,面色呈青灰色,而唇角泛白起皮,整個人微微透著頹態。
再看穩婆,大概是見多了此事,她胸前看不出是羊水還是血水的褐色物隱約泛著腥氣,匐地的雙手指縫間還有血塊沒擦干凈,穩婆比陳醫官鎮定多了,她先是給太后與皇后請了安,再是稟明了情況。хᒝ
“奴婢回稟太后娘娘,賢妃娘娘腹中的死胎已經取出來了,若太后娘娘想要過目一眼,那奴婢去取。”穩婆毫不避諱直接稱呼為其死胎,倒是讓眾人心中有些不自然。
太后嘆氣道:“看就無需看了,哀家怕看了傷心,你只詳細說來賢妃怎麼樣,哀家也好讓人去回稟圣上。”
“是。”穩婆旋即說道:“奴婢按照老法子,先替賢妃娘娘娩出了死胎,因之前賢妃娘娘已經喝過催產湯藥,所以還算順利,可因此法實在太過艱難,遂胎兒娩出后,賢妃娘娘身下血沒能忍住,所以奴婢與張、陳二位醫官花費了大量時間合力給賢妃娘娘止住了血,好在最后,賢妃娘娘保住一命,已是萬幸,只是....”
穩婆遲疑一下,繼續道:“只是誠如張醫官所說,賢妃娘娘恐怕將來再也不能生育了,奴婢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