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祈突如其來的問話,讓沈清姀有些發懵,她很早之前就意識到,蕭祈似乎在教她如何在后宮中生存,起先,她是不以為然的,畢竟,十余年的宮中生活,她懂得如何自保,也懂得怎麼樣讓自已生活的更好,但后來,她發現她小瞧了女子的好勝心與嫉妒心。
宮女,畢竟與宮妃不一樣,相比于殺人不見血,宮女之間的爭斗只能算是些上不得臺面的小打小鬧,因此,沈清姀沉下一顆心來。
面對蕭祈的問話,沈清姀斟酌再三,說道:“深宮之中,若妃嬪的家世能夠支撐她不需要圣上的恩寵,也能夠在后宮之中好好生活,那恩寵對于這樣的人來說,是錦上添花,而非必不可少,但,圣上既然是問臣妾這樣一個無家世可靠之人,那要能在后宮活得長久,就一定是恩寵了,圣上,臣妾沒說錯吧?”
“沒說錯,恩寵很重要,恩寵多了,這位份也自然而然會水漲船高。從三品位份在深宮算不得什麼,正三品、正二品、正一品,路,還長著呢。”
蕭祈一把推開窗,外間蕭瑟的夜里,透進人骨子里的凌寒秋風刮起地上殘葉,也吹到沈清姀心頭。
“你現在的位份,已經不用事事小心翼翼,不然,只會讓有些人更加得寸進尺,該用起來的權力就要用起來,宮里,委曲求全可不見得能讓人同情你,反而,會讓別人瞧不起你。記住,你能依靠的只有朕。”
沈清姀眸心漫開一陣水波紋,她微偏了頭去看廊下風中飄零的一盞宮燈,都說帝王的心,最難以捉摸,可蕭祈的一番話換做哪個妃嬪聽了都會高興。
她想,真心實意也好,謊言也罷,總歸,有蕭祈這番話,她在后宮,總不至于難以生活。
第128章保全
朦朦月色,撒下一層銀灰,沈清姀出勤政殿時,讓忍冬遣了暖轎先回去,饒有興致和忍冬主仆二人慢慢走回瑤華宮,接下去很長一段時間里,寒冽的冬季將掩蓋前面大半年的五彩光陰,使整個皇城籠罩在一片冰天雪地當中。
沈清姀初初入宮,很是受不了京都的氣候,明明霽縣春暖花開的時節,京都卻還時不時小雪紛飛,所以,沈清姀這麼多年下來,依舊改不了畏寒的老毛病,好在,宮女時,熬了幾年后也不用像底層小宮女一樣受苦受累,一雙手上滿是可怖的凍瘡。
今年冬季,更是無需她擔憂。
沈清姀面色寡淡,攏了攏身上薄薄的披風,她任由風刮過她嬌嫩的面龐,吹起裙帶荷葉邊,帶起一陣爽利感,也好叫蒙在自已心上的一層薄云稠霧消散。
“娘娘,奴婢聽陳公公說,圣上撥了一個董醫官給娘娘用?需不需要奴婢讓人去探探他的底?”忍冬見沈清姀一味的沉默不語,忍不住提及陳福方才與自已所說一事。
忍冬先前伺候太后,宮里多少小宮女小太監都得尊稱她一聲姑姑,后來跟著伺候沈清姀,雖比不得從前,但忍冬這人,秉持著剛正不阿的性子,在宮女太監中倒也算有個好人緣。
現如今,沈清姀又是從三品位份了,許多人等著巴結瑤華宮都來不及,只沈清姀以往一直不許而已。
她笑笑道:“這位董醫官,你我二人都不曾聽聞這人名號,想必是才進宮侍奉的。
那我們又何必打草驚蛇,反而讓人注意到這位董醫官?過幾日就能見到了,不急的。在者,陳福作為勤政殿首領太監,總不至于得了圣上的令,還拿一個沒點什麼本事的來敷衍瑤華宮,他,不會。”
“有娘娘這樣說,奴婢也放心。總歸,用人上面,娘娘比奴婢小心。”忍冬笑吟吟道:“奴婢見娘娘心事重重,還以為是因為這個事兒呢。”
沈清姀低頭,捋了捋腰間荷包上的垂耳流蘇,斜過身子道:“太后停了我的避子湯藥,之后圣上便賜了醫官給我看顧身子,這兩件事連起來,我在想,我喝避子湯藥的事情,圣上,是不是知道?”
沈清姀仿佛在講一件與自已無關緊要的事情,她甚至說話的聲音都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只是這樣的猜想無疑是她在懷疑蕭祈,而落在忍冬耳朵里,不免心驚。
“娘娘,您怎麼會這麼想?”忍冬慌忙朝四處看了看,引得沈清姀輕笑一聲,空蕩蕩的宮道上,只有她們主仆二人,還怕別人聽見這樣的無稽之談嗎?
忍冬長吐一口氣,慢慢道:“圣上榮登帝位以來,關于子嗣單薄的話,不光后宮說得多,中宸之中也有不少人提起,娘娘想必還記得,之前有多少重臣官員的女兒借此緣故想要進后宮分一杯羹。只因皇后娘娘家世不顯,所以有太后極力鎮壓之下,那些人才作罷。”
忍冬這話不假,汝南公雖是圣上舅舅,但借著太后的名義擔著一個無用的頭銜,能捧了女兒做皇后,已屬實不易。
更何況,皇后娘娘生母,是那些正統出身的世家夫人所瞧不上的庶女。
當初為迎娶心上人,汝南公背地里被多少人笑話,連著太后都嫌丟臉,但汝南公自已深陷溫柔鄉,不可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