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姀,還是你了解朕。初聽到太后病重,朕心下覺得,蒼天有眼,她終是得了報應,可又想著,她是朕名義上的養母,就算病重,朕怎麼好不去看看?可你知道嗎,朕不是多想知道她能不能好,而是單純想看看她如今有多狼狽,看老天究竟有多長眼。”蕭祈笑著說完,可分明眼底的笑意只是浮于表面,淺淺一層,沈清姀呼出的氣一吹就散了。
“也替年少時候的我看看,好真的忘了這些前塵往事。”
夜色混沌,蕭祈前半夜睡得很不安穩,他緊皺的眉頭一遍遍在沈清姀不厭其煩下被悄悄抹平,唇瓣囁嚅,沈清姀并不能聽清他在囈語些什麼,只知道蕭祈擁著自已的手一下又一下縮緊。
后半夜,一道閃電劃破天際,春雷滾滾響徹了大地,蕭祈就是在這個時候醒來的,他撩開床幔,廊下風雨交加的聲音讓人心頭積壓的煩悶漸漸散去,沈清姀哪怕睡著,都喜歡開了一絲窗沿,于是早春的雨水便順著屋檐滴滴答答往下落,仿佛在反反復復彈奏一曲伶人們傳唱的歌謠。
春雨的寒氣比不得冬日刺骨的風,但蕭祈仍舊選擇埋在了沈清姀頸窩處,好似只有擁住了沈清姀與她腹中的孩子,就擁住了整個世間最美好的事物。
雨聲逐漸轉大,蕭祈再無困意,他就著廊下昏暗的燭火,眼底含了漠漠寒意,他當然不會讓太后之事臟了自已的手,不會辜負了沈清姀對自已的信任,可要是有人動了歪心思,他不介意推波助瀾。
人參大補,太后這樣的年紀實在是不能享用太多,否則,氣血上涌,可不得患了中風痹癥。
重華宮流水一般的人參送進慈安殿,蕭祈原先并沒有想多,直到董柯無意間說了一嘴,才讓蕭祈明白了蔣貴妃用意,他并沒有制止,反而放縱了蔣貴妃拉攏太后跟前兩位醫官的動作。
白花花的銀子送至面前,再不貪心的人也會動了貪念,自然了,醫官所本就俸祿不多,此等機會放至眼前,誰人會不動心?
宮里的算計從未停止,被人算計,算計別人,無非是為了一已私欲,但蕭祈想,往后的日子里,只要他不算計沈清姀,沈清姀不算計他就好。
人生短暫,時光如梭,漫漫長夜,抵足而臥。
第167章 狐假虎威
太后病重一事,蕭祈雖有心交代了不能言傳,但宮中沒有不透風的墻,關于太后所病之事多多少少讓人有所耳聞,就像此刻,明明該去慈安殿給太后請安了,所有妃嬪卻全都聚集在了鳳鸞宮中。
皇后不曾出來,倒是蔣貴妃自在喝茶,余下容妃與良妃輕聲交談,無非是過問了帝姬在良妃處如何。
“良妃娘娘疼愛帝姬,昨兒見著乳娘抱著帝姬,胸前好大一把平安鎖呢。”
容妃夸張似的比了比手指,良妃向來少言少語,談及帝姬且被人打趣之下難得展露笑顏道:“本宮也不求帝姬什麼,只平平安安長大就是了,宮里的孩子總歸比外頭孩子養的精細些,但卻不見得是好事。”
“良妃姐姐這話說得極對,帝姬嘛,平平安安長到及笄之年,找個穩當人成家才是,不管如何,總歸不會被夫家虧待。”
容妃附和道。
良妃淺笑著頷首, 算是同意了容妃此話。
“本宮還未恭賀良妃晉封之喜,這得了帝姬又晉封為正二品妃位,實在是后宮中第一人了,該說不說,良妃是個有福氣的。”蔣貴妃偏首,插了一句嘴道:“這帝姬啊的確讓人省心,要是換做是個皇子,還得擔心他日后能不能成大器,要本宮說,還是生個帝姬為好。”
容妃笑道:“娘娘說的是,不過宮中尚未有皇子,這生兒生女的事兒誰又說得準呢。”
蔣貴妃哼笑一聲,跳過了此話道:“時辰不早,皇后娘娘怎麼今兒耽擱了那麼久?”
蔣貴妃話才說完,屏風后珠簾顫動,皇后寒著俏臉,脂粉怎麼也遮不住面上頹然,冷聲道:“蔣貴妃才在鳳鸞宮坐了這麼一會兒,就等不及了?本宮看,你這茶都未喝完呢,究竟急個什麼勁兒。”
“嬪妾臣妾給皇后娘娘請安,娘娘金安。”
蔣貴妃低低一笑,直起腰背道:“皇后娘娘有著身孕,還是不要動怒的好,臣妾只是覺得今日闔宮妃嬪都要去慈安殿給太后請安,去晚了總歸不好,娘娘,臣妾這也是對太后娘娘的一片孝心啊。”
蔣貴妃講得冠冕堂皇,可落在皇后眼里,便成了不安好心,太后病重,蔣貴妃不清楚,皇后是無論如何清楚的,太后那副樣子她現在想來都覺得心驚。
皇后坐在鳳椅上,橫了一眼惺惺作態的蔣貴妃道:“太后養病,今兒就無需去慈安殿請安了,也有勞蔣貴妃惦念著太后,你要真有此心,就日日夜夜對著經書祈禱,好讓太后快點病愈吧。”
“呀。”蔣貴妃突然驚呼一聲,駭得殿中眾人紛紛向上首看去,只見蔣貴妃輕捂口鼻,疑神疑鬼道:“其實臣妾前不久聽聞太后娘娘病重,好似得了什麼…什麼中風痹癥,臣妾原先還不信,但這個消息好像是從慈安殿方向傳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