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大臣專會說些不好聽的,說圣上子嗣單薄,良妃膝下不就養著圣上的第一位帝姬嗎?且姀昭儀也有著身孕,就連皇后娘娘的身孕都快滿三月了。”蔣貴妃此刻也顧不得自已未施粉黛了,親自給蕭祈添了茶道:“這樣說得大臣無非是想靠家中女兒進宮搏恩寵,借此讓自已官運亨通罷了。”
蕭祈隱晦瞥一眼蔣貴妃,沉聲道:“誰說不是呢?拿著朕子嗣單薄說事,朕是萬萬不能接受的!可他們說得也在理,總不能朕因先帝一事再守孝三年吧?”
蕭祈嘆息一聲,真真是無奈極了。
蔣貴妃心頭一跳,想起昨兒梨云說起的一件事來,她瞧著蕭祈滿臉疲憊,揉捏著眉心,極力忍著心中酸楚道:“圣上為著這樣的事兒也累了,不如去姀昭儀宮里坐坐吧?姀昭儀的身孕都四個多月了,想來腹中孩子都能動了,圣上去瞧一瞧,也別老想著這些煩心事兒。”
“是嗎?”蕭祈睜眼看向蔣貴妃,隨即苦笑一聲道:“朕倒是忘了,咱們的孩子沒有的時候,也已經能在你腹中折騰了吧?算算時日,那孩子要是平安出生,到如今,也是能走能跑了。”
蕭祈眼底的酸澀不像是偽裝,他很少與蔣貴妃提起那個未曾出世的孩子,但此刻僅僅寥寥數語,就令蔣貴妃心底升起一陣撕心裂肺的痛,那種痛像是將人一顆心掰開了,揉碎了,灑在了風中。
蔣貴妃一時分不清自已臉上的是因恨而滑下的汗,還是眼眶怎麼也兜不住的淚,明明殿外春暖花開,可她仿佛身處寒冬臘月,對害死她孩子的兇手所產生的恨讓蔣貴妃眼前的一切事物都變得迷離,她扣緊了案桌,長甲因用力而斷裂,甲肉分離處,殷紅色的血一滴一滴暈開在青瓷地磚之上。
蕭祈什麼時候走的,蔣貴妃不曾記得,她只記得自已吩咐了梨云:“你多與慈安殿的散霜和皇后身邊的墨春接觸接觸,別漏了消息。”
蕭祈踏進瑤華宮之時,庭院中一樹粉櫻,花瓣如同粉色的雨,順著風或快或緩的漫步鋪滿了整個庭院,也將樹下貴妃榻上淺眠的佳人月牙白的宮裝點綴成落英繽紛。軟煙羅的帕子只被指尖堪堪鉤住,半挽的云袖下一截皓腕白的惹眼,隆起的小腹被另一只手牢牢護住,哪怕睡夢中也不曾松開。
蕭祈離著十步遠,目色溫柔注視著自已的全部,他算計著后宮中所有人,唯獨沈清姀,也只有沈清姀,能讓他卸下心房,在深深宮墻之內尋得了一片安寧天底,蕭祈想,所謂的歲月靜好,大抵就是這樣了。
沈清姀醒來時,胸前多了一個腦袋,她眨眨眼,伸手摸了上去,身前人抬頭,笑著問:“你醒了?”
蕭祈牽住沈清姀的手,掌心內的火熱幾乎燙人,沈清姀茫茫然間瞧見蕭祈眼底不言而喻的欣喜,他像是初為人父的毛頭小子,急于和心愛之人分享,但還是克制著說道:“朕方才一直貼著你的肚子,孩子好像動了。他們動了。”
“動了?”沈清姀怔怔然,隨即快速將手貼到了自已小腹之上,感受一會兒后,覺得自已真是傻了,才會相信蕭祈的胡言亂語,她輕輕一笑,恍若飛舞的粉櫻點綴了唇角:“董醫官說了,即便現在已經會動了,也只有臣妾能感受到一丁半點,真正的胎動還早呢。”
“是嗎?”蕭祈皺眉,不相信一般又做出了讓沈清姀哭笑不得的動作,只是他滿臉鄭重又小心翼翼,沈清姀就算無奈,也還是任由其耳朵貼到了自已肚子上。
鮮盈的陽光穿過枝椏樹影,斜斜落在二人貼近的背影之上,空氣中流淌的龍涎香味與淡淡然的海棠花香慢慢重疊在一起,漫長的歲月隨著日光一寸一寸西斜終將要走完,只是往事如風,記憶中的美好永不會消散。
第182章 一臂之力
“娘娘,按照您的吩咐,奴婢與散霜多接觸了接觸,雖說不能進慈安殿瞧一瞧,但太后屬實不好。”
梨云站在一邊,蔣貴妃用銀挑子撥了撥銅盞里的燈油,淡淡道:“繼續說。”
“是。”梨云面上恍然劃過一絲快意道:“太后現如今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就連喝藥都是被宮女們強制灌下去的,奴婢聽著散霜的意思,太后不愿意,那她們只好用點子手段,否則,圣上怪罪起來,她們也受不住。”
蔣貴妃不屑似的哼一聲,厭惡道:“她們為了自已活命,自然管不上太后怎麼樣了。本宮當初留了她一條命,就是要讓她嘗嘗生不如死的痛苦。死,在宮里是最快的解脫方式了,只有活著,生不如死,才好呢。”
“誰說不是呢。”梨云攙著蔣貴妃慢慢往貴妃榻邊走:“若不是太后,娘娘也不會落個終生不孕的結果。所以現在,太后被綁著手腳不能動彈,也是她自作孽。”
說起自身,蔣貴妃唯余深深嘆息,她不是沒有請過醫官來瞧,上上下下十來個都是有的,可不能再生育就是不能再生育,蔣貴妃到最后,也是死了心,只是午夜夢回,枕頭上的一片濡濕還是顯現出了她的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