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寶兒覺得不可思議。
陸家怎麼會讓藺云婉來教慶哥兒呢?
她難道能比名師還教得好?
知道葛寶兒不懂這些,陸爭流耐著性子,簡單解釋了兩句:“云婉寫得一手好字,從小熟讀四書五經。做學問不比科舉入仕的男人差。這點你不用太擔心。”
葛寶兒確實不懂。
但她知道,再說下去,他可能沒耐心了。
她扯了個笑出來:“世子,我不疑心夫人的學問。退一步說,我即便不明白夫人的厲害,我也信你和老夫人不會拿慶哥兒的前途開玩笑。”
“嗯。”
兩人身在與壽堂的小佛堂里,一尊十五寸高的觀自在菩薩立在佛堂里。
一尊青銅的香爐,滿爐的香灰里面,三根燒盡的線香。
這般清凈隱秘的地方,眼前的男人身材高大,面容俊朗,他是她的青梅竹馬,和她有一個可愛聰明的兒子。
葛寶兒低下頭,羞澀地勾了勾陸爭流的袖子。
這讓陸爭流一下子想起了他們小時候在澧陽的時候,田野里,山林里,朝陽夕陽下,她就是這副模樣。
只不過,他這幾天心力憔悴,唯獨今日了結兒子開蒙的事,才略輕松一些,但也確實累了。
他語氣很溫和:“老夫人一會兒會安排慶哥兒過來見你。”
“真的嗎?”
“真的。你跟慶哥兒好好聚一聚,我先回去了。”
“阿正哥……”
葛寶兒的心情忽上忽下,依依不舍地看著陸爭流離開。
不多時,慶哥兒確實過來給老夫人請安。
母子倆在老夫人的上房里面相擁,陸老夫人到佛堂去上香,只留了嚴媽媽守在上房門口,稍微聽一下他們母子的對話。
多日未見,葛寶兒喜極而泣,最關心的,當然是兒子身體好不好。
“讓娘看看。”
她捧著兒子的臉,仔細端詳,笑著說:“慶哥兒,你比以前長胖了,白了。”
慶哥兒笑嘻嘻的。
葛寶兒開心過后,問慶哥兒:“在府里過得好不好?”
慶哥兒重重地點頭,提起前院的事,眉飛色舞。
前院的管事小廝們,都會看臉色,明知道老夫人和世子都疼愛小少爺,十分寵他。xľ
他年紀小,一群人無微不至地照顧他,還陪著他玩兒,他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想要什麼就有什麼。
對一個孩子來說,這樣的日子,再快活也沒有了。
“你高興,娘也高興。”
這一瞬間,葛寶兒覺得回到陸爭流身邊,值了。
窗外有一道人影,在燭火下很明顯。
葛寶兒認得出來,那是嚴媽媽。
所以她偷偷地在慶哥兒耳邊問及藺云婉。
慶哥兒頓時眉眼耷拉。
葛寶兒心都墜到冰窟,慌張地問:“夫人欺負你了?”
慶哥兒搖搖頭。
他心里清楚,好像那也不叫欺負。
“寶兒姑娘,老夫人禮完佛要回來了。”
嚴媽媽在外面催。
葛寶兒應了一聲,沒多久,老夫人和嚴媽媽一起進來,她也得回自已的院子了。
她在廂房里輾轉反側。
藺云婉雖不知道慶哥兒真實身份,可她對慶哥兒的第一印象畢竟不好。
更叫人憂心的是,藺云婉真的能教好慶哥兒嗎?
不管怎麼樣,她絕不會坐以待斃。
第二日,葛寶兒依然早起,給陸老夫人做早膳。
她手藝確實好,從前能靠這一手廚藝,養活自已和兒子,拿到老夫人跟前也是夠看的。
“吃慣了府里重料的,偶爾吃一吃這些清淡的,胃里、心里倒還舒服了些。”
陸老夫人吃好了,心情也好,隨口夸了葛寶兒一句。
葛寶兒抿唇笑了笑:“您要是喜歡,寶兒以后每天都給您做。”
她本來就誠心侍奉老夫人,這也算得到了回饋,發自內心地高興。
陸老夫人移步到另一處坐,手里拿著一串佛珠,心卻不靜,不由自主抬頭,朝垂絲堂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喃喃道:“這時候兩個哥兒都已經過去了吧……”
嚴媽媽看了一眼時辰,說:“都過去快兩刻鐘了。”
葛寶兒也很緊張。
她送了茶進來,和陸老夫人說:“想必夫人會一視同仁的。您喝茶。”
陸老夫人望著她,接了茶,淡淡地道:“你真這麼想?”
“真的。”
陸老夫人審視著她。
葛寶兒低頭不語,戴著面紗,安靜垂首立在一旁。
垂絲堂收拾了一間廂房出來,給兩人當做上課的地方。
里面紗簾飄逸,窗外綠竹幽幽,隱隱散發出墨香。
今天是上課的第一天,藺云婉并沒有和他們講太復雜的東西,不過是帶著他們認一認筆墨紙硯。
“湖筆、徽墨、宣紙、端硯。”
這些是最出名的文房四寶。
“科舉場上雖然只允許學子們寫‘館閣體’,但想寫好字,必要五體兼修。篆書、隸書、楷書、行書、草書,都要學一學。”
這是基本的寫字知識。
藺云婉聲音沉靜溫和,說起話,不緊不慢。
陸長弓聽得十分認真,哪怕他很困。
想著第一日來夫人跟前上課,他們兩個昨晚上都沒睡好,按時過來了,卻是哈切連天。
慶哥兒眼里憋出了眼淚。
“今日就到這里。”
藺云婉猜到他們困的原因,無意為難,提前結束了第一堂課。
陸長弓和慶哥兒同時起來,向她作揖。
“萍葉,桃葉。”
兩個丫鬟拿著案盤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