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十分注重控腕練習,于練字只事上,不僅勤而近癡,還從世事之中,感悟如何練字。他曾觀察白鵝的體態,領悟如何運筆。”
“在旁人眼里看來,仿佛做了些稀奇古怪的事,其實是在苦心鉆研。”
陸老夫人這才知道自已無知,很有些不好意思。
藺云婉繼續說下去:“我們藺家祖輩,便學的是這套練字方法。”
“看起來雖然古怪,卻十分有用。”
“若能堅持住日復一日練習,不出十年,便可如書法大家一樣,寫出來的字力透紙背,蒼勁老辣。”
“如老夫人所見,長弓寫的字已初見成效。”
陸老夫人吸了口冷氣。
照藺云婉這麼說,慶哥兒的苦練只不過是剛開了個頭,他苦日子還在后面。
可孩子現在就已經累病了,以后還要只怕還有更累的,這怎麼了得!
葛寶兒也嚇傻了。
這練習的方法根本聞所未聞,還要十年之久!
這哪兒是教孩子,這分明是找借口虐待。
她可不敢把兒子交給藺云婉這麼折騰。
陸老夫人看了看陸長弓的字,又看了看慶哥兒寫的字,忍不住問:“那慶哥兒現在也能寫出像這樣漂亮的字了?”
“不能。”
藺云婉答得太過干脆。
陸老夫人感覺到一種敷衍,心里頓時火氣上來,皺著眉頭說:“云婉,不管是把陸家交給你,還是把兩個孩子交給你,我一直都很放心。”
“你要是實在不想教慶哥兒,府里也不會強迫你,再請個老師就是了。他是府里的哥兒,你這個做嫡母的,怎麼能拐彎抹角地去傷他的身體,毀他的前程?”
藺云婉嫁到陸家這麼多年,老夫人還是第一次在下人面前落這個孫媳婦的臉面!
老太太這回是真動怒了。
嚴媽媽怕事情沒辦法收場,趕緊過來低聲勸道:“老夫人,老奴上次深夜去給夫人送冊子,夫人都還在給兩位少爺批作業,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陸老夫人的臉色并沒有好轉。
然而藺云婉只是冷靜地說:“老夫人先看看他們兩人的作業再說。”
她朝外面看了一眼,兩個聰明丫鬟果然已經候著了,還有……陸長弓!
這孩子怎麼也來了?
她驚訝地看著他。
顧不得想太多,藺云婉喊道:“桃葉,進來。”
“奴婢在。”
桃葉抱了滿懷的宣紙進來,走到陸老夫人面前。
不同厚度的兩疊宣紙,分開放在桌子上。
陸老夫人不明所以:“這是什麼?”
桃葉低頭道:“回老夫人,這是大少爺和二少爺往日一天里練習的作業。”
陸老夫人瞠目結舌。✘ᒝ
左邊的那一疊,厚得跟城墻似的,而右邊一疊,幾乎比手紙還薄。
陸老夫人先摁住那厚的一疊。
“這……”
桃葉:“這正是長弓少爺寫的。”
陸老夫人瞪大了眼。
陸長弓一天里就寫了這麼多張紙?
莫說是葛寶兒,嚴媽媽都不信,兩個人也是一臉的驚訝。
陸老夫人緊繃著臉,親手去翻看那些宣紙。
該說不說,有的人還真就是有天賦,單單是一條橫線,都畫得很有美感,而且一張張宣紙翻下去,幾乎是眼睛看得見的進步。
她囁嚅著,半天沒說出一句話。
藺云婉又淡淡地道:“老夫人再看看慶哥兒寫的作業。”
陸老夫人當然也得翻一翻……
寥寥不到十張,也眼睛看得見的不同——根本就不是一個人畫出來的橫線。大年紀小廝寫的東西,怎麼可能和孩子一樣呢。
慶哥兒居然讓小廝代寫作業!
“老師領進門,修行在個人。長弓寫得好,是他應得的結果。要是慶哥兒也能寫得和長弓一樣好……如此天賦,該讓他做我的老師。”
藺云婉明艷的眼眸,波平浪靜。
陸老夫人卻感覺到了一種嘲諷。
她的氣焰短了一截,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那你也不該累病了慶哥兒,他畢竟只是一個孩子。”
藺云婉覺得可笑:“才寫這麼點兒作業就累病了?真是聞所未聞!”
二門上的婆子正好過來傳話:“老夫人,大夫已為慶少爺把完了脈象。”
“他怎麼樣了?”
陸老夫人心里一緊。
葛寶兒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兒。
婆子支支吾吾:“慶少爺他、他……”
陸老夫人不耐道:“你快說,他怎麼樣了!要不要緊?是累病了還是受了風寒風熱?”
“回老夫人,慶少爺他沒病。大夫說的,不是奴婢說的!”
婆子說完都覺得汗顏。
陸家一聽說慶少爺生病,前院后院忙亂成什麼樣子,請了五個大夫過來看診,結果他卻是裝病!
眾人都無言了。
“那他的小廝怎麼說他是累病的?”
陸老夫人皺著眉頭,完全想不通,區區一個小廝,還敢欺騙她不成?
婆子提了小廝過來,小廝兩股戰戰地回話:“老、老夫人,是慶少爺自已這麼說的……小的就是……就是……”就是照著慶少爺的話回,他哪里知道慶少爺是真病還是假病啊。
老夫人臉色鐵青。
躲懶裝病,還冤到嫡母身上。
她的兒子和孫子,從來沒有哪個像這樣子!就是庶子也沒有這麼頑劣的。
葛寶兒以前到底是怎麼教慶哥兒的?怎麼把他教成了這個樣子!
聽到這里,葛寶兒實在沉不住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