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但不像他,甚至快沒有人的模樣了。
頃刻間,魏國公不禁老淚縱橫,三日不見,這孩子竟形銷骨立,白了滿頭頭發。
“王爺!”老管家清伯也止不住淚水長流,掩面痛哭。
王爺這是怎麼了?王爺到底是怎麼了啊?
這幾日不是一切都那麼平靜嗎?白三小姐還從龍脊山寫信來,說是平安無事。
王爺心中唯一的惦念便是白三小姐,看到白三小姐無事,王爺應該高興,應該振作才是。
可為何王爺竟會一夜白發……
魏國公疾步上前,大手緊緊握住傅桓曄冰涼透骨,沒有絲毫溫度的手:“曄兒,你怎會如此?這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蕭王仿佛沒有生氣一般,目光呆滯看著虛空,身上一片冰涼。
他整個人就像是覆蓋了一層冰霜,如同一個冰人。
“點爐子!”魏國公顧不得自己形象,扯著嗓子對外大喊,“把房里四處都點上爐子!再弄一碗暖身子的姜湯過來!關閉蕭王庭院大門,任何人不得進出!”
魏國公一口氣吩咐下去,老管家連忙哆哆嗦嗦著從地上站起,趕緊吩咐人去辦。
魏國公用寬大的臂膀,將外孫抱進懷里,就如小時候傅桓曄失去母親,躲在房里不吃不喝,他也是這般抱著他,安撫他。
如今他雖已長大成人,已是大周堅不可摧的戰神王爺,可依然是他的外孫!
他不知道發生了何事,但他知道,一定是非同尋常的事情,才能將這個意志力極其強大的戰神王爺打倒。
垂眸之間,魏國公目光掃過傅桓曄肩頭雪白長發,淚水潸然落下。
許久,魏國公才平復下心情,看著懷中出奇安靜,卻如同活死人一般的外孫,滿目痛心地問道:“曄兒,你告訴外公,到底是出了何事?”
“……”
魏國公懷里的蕭王沒有動,只能感受到他身體輕輕抽搐。
魏國公不禁深呼吸口氣,拍著傅桓曄后背,輕輕安撫他的情緒。
“乖孩子,就算天塌下來,還有外公在,你告訴外公,到底是出了何事?”
“璇兒……沒了。”傅桓曄緩緩開口,極為艱難地說出四個字。
書房里驟然一靜,冰冷的風從半掩的門口吹進來,只讓人渾身一涼。
“白三小姐……怎麼了?”
魏國公不知道是沒聽清,還是不敢置信,神色詫異地看著傅桓曄。
“璇兒落下山崖,生死未卜。”
傅桓曄的聲音,死一般平靜,透著從未有過的傷痛和絕望。
下人們搬來好幾個旺盛的爐子,將整個書房照得溫暖紅亮,可還是讓人如同置身冰窖。
老管家清伯雙手捧著姜湯,愣愣地站在門口,雙手抖動,幾乎端不住碗。
白三小姐沒了?難怪王爺……
清伯沒敢再想下去,腦子一昏,整個人搖搖欲墜。
一個侍衛扶住清伯,從清伯手中接了姜湯送進去。
這個消息,同樣打得魏國公措手不及,須發半白的老人瞪大著眼睛,一陣眩暈。
門口姜讓扶住門框,才堪堪穩住身體,他能有今日,都是白三小姐獨具慧眼,大膽向陛下舉薦他。
他以為,白三小姐定會縱橫沙場,征伐天下,沒想到,竟然中道沒了。
幽深的庭院籠罩在沉沉夜色中,一股悲傷的氣氛四處蔓延。
蕭王埋在魏國公懷中,身體止不住地顫抖,淚水無聲從眼角滑落,打濕了魏國公胸前衣服。
魏國公重重地吸了口氣,強行鎮定心神,讓自己平靜下來。
他臉上扯出一抹抽搐的笑容,聲音瞬間蒼老了許多:“既然是生死未卜,那就是還有希望,白三小姐或許還沒死。”
誰都覺得不可能,可誰都愿意相信白三小姐是真的沒死。
“是啊,王爺,白三小姐福大命大,一定不會有事的。”
老管家清伯也不禁打起精神,安慰著絕望的王爺。
傅桓曄苦笑一聲:“他們找了這麼久,都沒能找到,恐怕……”
傅桓曄閉上眼睛,沒有說出后面的話。
“不會的,老夫有預感,白璇不會有事。”魏國公拍著外孫的背,語氣堅定地安慰道。
蕭王沒有吭聲,顯是魏國公的這套說辭,沒能說動他。
蕭王最早得到消息,說是璇兒和魏瀚一起落下山崖,也還抱著一絲希望。
璇兒武功高強,或許就沒有死……
直到,龍脊山傳來一封璇兒給他的書信,書信上以璇兒的口氣,平靜地說著平安無事。
他怎麼看,都覺得這信不是璇兒的筆跡。
這封書信在極力模仿璇兒的筆跡,一般人根本看不出來,可他對璇兒的字體何其熟悉。
他即便一時難以確定,但從璇兒書房找出公文對比,立時分出,這不是璇兒所寫。
他們在隱瞞璇兒的消息,這就大有問題了。
后來,陛下傳回消息,說是自己和父王共同守護邊關,新太子齊月殺監國,他和外公輔佐新太子,唯獨沒有提到璇兒。
若是璇兒真的平安無事,身體不好的陛下和父王何至于去邊關?
書房里氣壓低沉,魏國公知道自己無法說服這個極有主見的外孫相信白璇沒有死,一時默然。
半晌,魏國公輕嘆口氣:“曄兒,你可知道,小璇心中最在意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