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瀚只帶了朗清手下十幾人,白璇則只帶了龍剎一人。
白衣女子給人的感覺那般熟悉,可他們之間卻隔著兩個國家,隔著千軍萬馬。
魏瀚看著對面女子熟悉的臉龐,臉上露出一抹微笑:“龍脊山一別,已是一年有余,白三小姐可好?”
“好。”白璇一如既往,簡單而干脆,沒有一句多余的話。
魏瀚微微垂眸,讓身后人擺上桌案,同時,讓人給白璇看茶。
兩杯初春的清茶擺上了桌案,朗清讓人在地上鋪上坐席和蒲團,魏瀚和白璇各自坐下。
魏瀚端起面前白瓷茶杯,雙手舉起對白璇道:“白三小姐,嘗嘗魏國的茶。”
白璇淡淡看了魏瀚一眼,端起茶杯,龍剎上前一步,朗聲道:“王妃不便飲魏國之茶,可由臣下代勞。”
魏瀚看向白璇身旁的龍剎,輕聲笑道:“將軍放心,無毒。”
龍剎神情冷肅:“王妃身份貴重,不可涉險,王妃答應見宣王一面,已是仁至義盡,宣王殿下有事快說,茶就不必了。”
魏瀚微微一頓,滿是遺憾地開口:“沒什麼大事,當真只是想和白三小姐飲一杯清茶。”
話落,他先徑直飲了,隨后,又讓人給自己倒上。
“給我。”白璇輕輕伸手,接過龍剎手中茶杯。
“王妃,當心有毒。”龍剎一顆心都提到嗓子眼來了,附在白璇耳邊,低聲道。
“不會。”白璇淡聲開口,不帶絲毫掩飾,“宣王殿下不會糊涂到以我白璇一命,換取整個魏國滅亡,我大周打敗魏國,實力已今非昔比,若是我白璇命喪于此,大周的主力大軍,將按照我來時之作戰部署,踏平魏國。”
魏瀚盯著杯中之茶,嗓音微啞:“是啊,本王不會這麼糊涂。”
他沒說出來,哪怕無關大軍,他也不會對白璇下毒。
他們早已說過,戰場上決勝負,而他已經敗了。
他做不到以任何陰私手段,對付一個曾經將他從懸崖山洞中帶出來,又放他離開的,他鐘愛的女子。
白璇緩緩喝下這杯魏國之茶,茶香醇厚,滿口清香,乃是魏茶之中的上品。
“宣王殿下有事便說。”白璇沒評價茶,開門見山道。
魏瀚輕輕坐直身子,看著白璇眼睛:“今魏瀚敗兵之將,已無顏面對魏國鄉親父老,更無顏茍活于人世,魏瀚臨死之前,只想問一句:以大周目下之兵力,可否拿下魏國?大周拿下魏國之后,又可否能穩守魏國?”
“不能。”白璇幾乎沒想,立刻回答了這個問題。
很顯然,這位大周的虎威大將軍早就研究過這個問題了。
魏瀚輕輕一笑:“這麼說,白三小姐沒打算吃掉整個魏國?”
“一口吃不下,慢慢吃。”
“白三小姐打算吃多少?”
“不多不少,魏國半壁江山,大周軍隊打到魏國瞿山而止。”
白璇沒什麼可隱瞞的,面對魏瀚提問,回答得無所保留。
魏瀚陷入沉默,不再開口,白璇的打算和他所料不差,大周軍隊沒法一下子吃掉魏國。
畢竟,他們北部還有北離國,南部還有南原國,魏國若滅,其余國家也不會無動于衷,大周深陷幾國大戰,日后處境也會更加艱難。
大周以龍脊山為險,龍脊山東部和魏國相鄰,從璃城邊關進入魏國,一馬平川,又直到瞿山,魏國才有險地可守。
這些年來,大周兵力不如魏國,不敢進犯罷了。
如今白璇一反常態,大軍攻打魏國,魏國一半的城池,竟是無法抵擋。
“今日一見,魏瀚心頭事已了。”魏瀚說著,輕輕從袖中拔出匕首。
他將匕首置于桌案上,回頭對朗清道,“魏國軍敗已不可挽回,你等各自去吧……”
“宣王殿下!”朗清沖上前來,一把抓住魏瀚手臂,涕淚滿面,“不可,不可啊!”
朗清身后,十幾個侍衛齊齊沖上前來,圍繞在魏瀚身邊。
魏瀚搖搖頭,對身旁忠心追隨自己的屬下道:“魏瀚乃魏國罪人,唯有一死,以謝天下。”
朗清等人齊聲慟哭,一個個抱著魏瀚,不讓魏瀚動手。
白璇清冷的聲音讓眾人安靜下來:“我倒是認為,宣王不必如此,無論魏國統兵之人是誰,都無法改變敗局。”
魏瀚苦笑一聲:“話雖如此,但魏瀚終是罪不可恕。”
白璇神色冷漠道:“宣王又怎知魏國今日之敗,不是正走向來日之天下歸一?終有一日,無論大周,無論魏國,無論北離國,無論南原國,都將成為一家,宣王殿下若是能好好活著,將來說不定還能見到這一盛世景象。”
魏瀚猛然之間愣住了,他會有機會見到這一景象嗎?
魏國一敗涂地,不會百姓無所歸依,不會生靈涂炭嗎?
魏瀚細細回想,大周軍隊軍紀嚴明,當真無胡亂屠殺魏國百姓之亂象,更不像當年皇叔屠殺大周城池那般,肆意屠殺百姓。
原來,白璇已經從此時開始,就謀劃著走向未來的一統天下之路了嗎?
魏瀚怔愣半晌,雙目盯著白璇:“這便是白三小姐的志向?天下歸一?”
白璇微微一笑,沒回答魏瀚的話,她從桌案前站起,淡淡道:“宣王殿下,若是說完了,便該開戰了。”
話落,一色白衣翻身上馬,翩然遠去,龍剎急速跟上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