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手中玉石還給顧棠。
語調輕緩卻直扎人心:“左不過我這一天天的也見不著他的人。”
顧棠呼吸微不可察的停了一瞬。
嘴唇囁嚅著想幫顧長策解釋說:“娘親,這幾日我也未見到父親,他許是真的軍中繁忙。”
是不是真的忙,沈醉歡心中有數。
她抿著唇,垂下眼睛,視線落在旁邊那一碗沒被人動過的白粥上。
嘆了口氣:“......再說吧。”
這話落下,饒是顧棠再想說些什麼,也只得訕訕的閉了嘴。
她神情蔫蔫的垂下了眼睛。
聽到沈醉歡方才的話時,感到鼻子有些發酸。
再說吧,什麼時候再說呢?
等到下年生辰嗎?
沈醉歡不知道失憶之前的事情,可顧棠只是年紀小,又不是傻子。
這一刻,她幾乎控制不住的心想,待下年這個時候,娘親恢復記憶后,還會在意她和父親嗎?
但這些話終究沒有說出口。
用完早膳后,顧棠便借口還有早課匆匆離開了。
只留沈醉歡一人在膳廳之中怔怔出神。
片刻之后,她從胸腔之中重重吐出一口濁氣來。
站直身子,朝著府中小廚房走去。
.......這次看在顧長策這個討厭鬼生辰的份上,便先原諒他一次吧。
下次他若是再這樣,她可說什麼都不要理他了!
——
傍晚時分,顧長策下值回來,先去了趟書房。
一推開房門,卻見到顧棠正在房中等他。
小姑娘難得乖巧的端坐在那張紅木太師椅上,手中正捧著卷兵書在讀。
見他推門而入,面上頓時笑靨如花。
彎著眉眼,甜甜的叫他:“父親。”
顧長策挑眉,一時之間有些接受不了他家姑娘突然變的這麼乖巧的事實。
一邊朝她身旁走去,一邊淡聲問道:“顧柔嘉,真是稀奇,你今日竟主動看起書來了。”
上去便被他下了面子。
顧棠不免有些惱怒,但又思及今日是父親的生辰。
便在心中默默說服自己讓讓他吧。
她努了努嘴,仰著圓乎乎的小臉對顧長策說:“父親,生辰快樂!”
說著,她便將袖中藏了許久的那方云南天青石印章捧著送了出去。
顧長策接過那枚印章的時候,尚且有些發愣。
許是這幾日光顧著軍營中的事情了,又許是忙著避見沈醉歡,他竟連自己的生辰都忘了。
顧棠禮物送出去后,便眨巴著一雙漂亮的大眼睛,神色期待的看向他。
顧長策低垂下眼睛,看見她這副乖巧懂事的模樣。
不免覺得欣慰。
大掌在她毛茸茸的腦袋上揉了一把,眉宇舒展,垂眸含笑道:“多謝柔嘉,禮物很好,我很喜歡。”
聞言,顧棠瞬間便樂的咧開了嘴。
可這笑容持續不過片刻,隨后她便聽得父親問:“......你娘呢?”
顧棠心下緊了緊,支支吾吾的說:“我今日用完早膳后便沒見著娘親了,她許是在忙吧。”
聞言,顧長策低低“嗯”了一聲。
室內靜了片刻,他又聽得顧棠說:“父親,娘親失去了記憶,沒來的及準備你的生辰禮也是正常的......”
她斟酌著語氣說:“就算今年沒收到娘親的禮物,你也不要太傷心哦,總歸....總歸以后還有很多年嘛!”
聞言,顧長策霎時便笑了。
他說:“你說得對。”
但其實兩人都心知肚明,沒有很多年了。
沈醉歡沒失憶前,同窗之時,她還是會在他每年的死纏爛打下陪他過完生辰的。
但成婚之后,她恨他入骨,便再也沒有過這樣的時刻了。
顧棠怕他傷心,便連忙裝作好學的樣子,向他請教些兵書中不懂的地方。
她一個四歲小孩的心思,顧長策打眼一看便知。
但他并沒有戳穿她。
反倒撩袍坐在顧棠旁邊的椅子上,細細的跟她解釋。
窗外,月亮漸漸掛到了樹枝上。
顧長策對顧棠解釋完后,讓她在宣紙上多寫幾遍,細細揣摩一下其中的含義。
淡淡的月華照在宣紙上。
他抬頭往窗外看去。
一輪明月掛在漆黑的天際之中。
不知為何,他現在突然很想見到沈醉歡。
想見到她,想觸碰她。
想...親親她。
正如那晚一般。
一個可怕的想法在瞬間浮上心頭,在這一刻,他突然發了瘋一樣覺得,哪怕她一輩子將他當做衛銜玉的替身,只要能留在他身邊,似乎也不錯。
一時之間,室內只余顧棠寫字時毛筆與熟宣相觸的沙沙聲。
顧長策看著她將那節兵法謄抄了三遍。
突然,一陣敲門聲打破了室內良久的靜穆。
他面色微頓,隨即沉聲道:“進。”
話音剛落,書房的門被輕輕打開了。
一名身穿杏色深衣的婢女小步走了進來。
是秋雁。
她朝著顧長策和顧棠福了福身子,說道:“大人,小姐,夫人派奴婢來喚二位去玉露堂用膳。”
這話說完,兩人對視一眼。
顧長策沉吟片刻,輕輕應了聲:“好。”
——
一路隨著秋雁行至玉露堂。
此時天色已晚。
進了房門后才發現屋內只有沈醉歡一個人了。
她端端正正,脊背挺直的坐在那方紫檀木雕花椅上。
柔和的燈光打在她身上。
更顯的肌膚瑩潤,細軟的發絲被昏黃的燭火照成了碎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