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策拱手謝恩。
說完這話,皇帝目光忽而便落在了他身旁跟著謝恩的沈醉歡身上。
唇邊笑意微凝。
他突然意味不明的張口說道:“夫人也要跟著去云中?”
聞言,顧長策眸中微閃。
方想擋在她身前,替她說些什麼。
卻未想到沈醉歡俏臉微紅,俯首行禮:"回陛下,妾憂心夫君安危,故而欲一同前往。"
聞言,齊晟軒目光落在她身上片刻,黑眸沉沉。
在沈醉歡頭皮發麻的時候。
忽然又將目光不動聲色的移開了。
他旋即輕笑一聲,對顧長策狀似無意的的打趣道:“顧愛卿,你們夫妻兩人還真是伉儷情深。”
帝王輕輕轉動了一下手中的玉扳指湊近了些,對他低聲說道:“朕以往曾聽長寧說過,將軍和夫人是青梅竹馬,現今看來自小一起長大的情意果真是非同一般。”
說到家中小妹,顧長策原本冷冽的眼眸之中多了幾絲不明顯的柔和。
齊晟軒見此,滿意的笑了聲。
他又說道:“愛卿放心去云中便好,長寧和老夫人朕會替您照顧好的。”
這話落下,顧長策低垂下眼睫,再次謝恩。
可沈醉歡在謝恩時,悄悄的抬眼看了一眼。
只見遠處天色昏暗,陰云密布。
年輕帝王的面容隱藏在十二旒冕的珠簾之下。
她看不清他尊貴的面容,正如上次在宮宴上時一樣。
只能看到旒冕之下,年輕男人冷清的薄唇微勾。
不知為何,她忽而覺得身上有些泛冷。
激勵兵將過后。
他們很快的就趕路去往云中。
沈醉歡怕給他們添亂,一路上能跟著騎馬就騎馬。
只有實在撐不住了的時候,才會上馬車歇一會。
可馬車也行的很快。
一路舟車勞頓。
她原本容色俱佳的臉上便帶了些許的疲色。
但怕顧長策擔心,便一直隱忍著不說。
可顧長策哪能看不出來。
因此到了晚上軍隊休整之時,便悄悄來到她馬車之上低垂著眉眼給她輕輕按揉腿窩膝蓋。
他明明長的那樣冷肅兇戾。
可是給沈醉歡按揉的力道確是不輕不重的正正好。
她脫了鞋子,只穿著白色襪子,斜靠在馬車榻上。
被他按揉的眼睛都舒服的微微瞇了起來。
時不時發出幾聲輕微的喟嘆。
顧長策起初一言不發,可給她按了一會,忽而轉過頭,一臉認真的看向她說:“......沈歡歡,不準出聲。”
這引人臆想的聲音若是被外面的兵將聽到誤會了,他日后軍威何在?
男人柔軟的耳垂微微泛紅。
說完這話,又將俊臉偏過去,繼續不輕不重的幫她按揉。
沈醉歡見此,微微愣了一下。
良久才反應過來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俏臉微紅,小聲嘟囔了一句:“顧景安,你整天都在胡思亂想什麼!”
片刻之后。
日暮昏沉,外頭也起了些微風。
將馬車的布簾都微微掀起。
沈醉歡忽見外頭起了炊煙,裊裊淡淡的升起。
灶上做好了菜粥送過來。
顧長策接過后,隨手放在了馬車榻前的小幾上。
菜粥上是黑色陶碗裝盛的,上面冒著騰騰白霧。
顧長策繼續幫她按揉胳膊。
可沈醉歡清凌凌的目光卻忽然落在了那碗菜粥上。
只見粥里面只有碗底有些小米,上面飄的是些熬爛了的,用以裹腹的野菜。
沈醉歡愣了一下。
開口問道:“顧景安,你今日就吃這東西嗎?”
他聽見她問,抬眸,低聲應了一句。
頓了頓,又解釋說:“外頭的兵將都是這樣吃的。”
主帥不和兵將同食同住,恐引起軍隊嘩變。
可聽了這話,沈醉歡只覺心中略有些澀苦在后知后覺間升起。
只因顧長策這幾日給她吃的都是行軍途中,晚上從周邊城鎮上帶來的精細吃食。
她手掌落下馬車榻上,嫩白的手指微緊。
將鋪在榻上的那一張錦布攥的都微微皺了起來。
沈醉歡沒吭聲,顧長策卻當她是餓了。
低下頭,溫和的眸光直視著她,就像是哄孩子一樣低聲安撫說:“我方才托宋昱去周邊城鎮買吃的了,你且等一會。”
聞言,沈醉歡眸光微顫。
忽而將搭在他雙腿上的腿收回。
她端坐在榻上。
沉默不語。
顧長策見她不說話,忽然心中起了些慌亂。
他小心翼翼的扯了扯她的袖子,問她說:“...沈歡歡,你怎麼了。”
他本想問,可是這幾日太累了。
若是身體受不住,他便托人將她送回上京城中。
原本邊城之地苦寒,他也不舍得她跟著去受苦。
若不是那日.....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松口的。
可尚未等他問出口。
沈醉歡便掀開了馬車布簾,目光朝外頭望去。
他們現今停在了城郊一片密林之中。
三三兩兩的少年士兵聚集在一起,身上穿著并不能很御寒的衣物。
有的手中拿著冷硬的炊餅在啃,有的手里面端著一碗菜粥在喝。
嘻嘻哈哈鬧做一團。
隨口訴說著自己心中的凌云志,要將匈奴人永遠的趕出國土。
絲毫不知道自己即將要面對的是殘酷的戰爭。
沈醉歡朝馬車外面望了一會。
夜里天氣漸漸轉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