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華淡淡一嗤,取了銀挑子來撥弄著葉片上的小蟲子,
“不急,原也餓不了幾日了。到了二月里,不正是該桑樹冒新芽的時候了嗎?”
說罷撂下銀挑子,將溫度適宜的安胎藥端起,耐著苦味一飲而盡。
云杉點眼,立馬奉了蘭芝薄荷露上前伺候昭華漱口,又取了蜜餞給她潤嗓子,
“小姐自得了天璣密令后,早在去年七月里,便已經讓天璣辦的人四處搜羅了許多小青蟲和小灰象蟲的蟲卵,在溫室里秘密養著。代代更迭,如今已是‘家丁興旺’。”
昭華淡淡頷首,“等正月過去了,也是時候該叫它們好生飽餐一頓。”
云杉低聲道:“如今這些小灰象蟲和小青蟲,連宮里面都有了,可見宮外不久后,便該要泛濫起來。小姐心思縝密,此番定能所盼所得。”
“本宮能盼著得些什麼呢?這點心思,也盡是好意。”
昭華隨手取過手邊茶盞,將溫度尚滾的茶水忽地潑在了綠蘿葉子上,
其上密密麻麻爬行的小蟲子,被這一燙立馬就沒了動靜。
而昭華唇角噙著的笑意,卻是半分也沒有弱下去,
“本宮近來學著太后禮佛,倒也悟出了許多道理來。佛曰:萬物生而平等,妄論高低貴賤。昔日釋迦摩尼割肉喂鷹是為大義,而今本宮舍桑喂蟲,原也是一樣的道理。”
她雙手合十,默聲念了句佛,又道:
“莫以善小而不為。有時候好心事做得多了,這福報,自然也就緊跟著來了。”
第378章 國之無后
如此風平浪靜地又過了十來日,
到了二月里,昭華這一胎已經懷足了八個月了。
蕭景珩對她這一胎表現的十分緊張,而今已經不允許她私下隨便走動了。
不過此舉倒也不是為了限制她的自由,
而是她想去哪里,蕭景珩都會陪伴身側,全程細心呵護,生怕她生出星點的意外來。
他這無微不至的關心,若是放在任何一個后妃身上,只怕都要感激涕零。
但這些好處落在昭華身上,卻只會讓她渾身莫名的不自在。
這一日,天朗明麗,庭院之中百花爭艷,蝶舞鶯飛,
春日里空氣中獨有的泥土芳香,混著沁人心脾的花馥撲鼻而來,
和著柔軟傾瀉的日光,暖洋洋地曬在人身上,是難得的歲月靜好。
趁著好日子,昭華本想歇一歇,靜靜看會兒書,
可才安下心來,就聽見門外鬧出了不小的動靜,
那是宮人們前呼后擁的腳步聲。
她不用看也知道,是蕭景珩又來了。
好心情一瞬被打碎,昭華無奈翻了個白眼,也是懶得笑臉起身相迎了,
她只當自個兒什麼都沒聽見,兀自坐在暖座上繼續看她的書。
不多時,她聽見有清淺的腳步聲一寸寸靠近她,
繼而一道溫潤的男聲于她身后伴著笑意響起,
“瞧什麼呢?這樣入神?”
昭華翻動書卷的指腹微微一搐,乍然回頭目光與蕭景珩對上后,才驚喜地說:
“蕭郎來了?”
她作勢起身要迎,蕭景珩已是快一步落座她身旁,順勢于她額間落下了一吻。
“今日怎看起了詩經來?”
蕭景珩取過昭華手邊的書卷,含笑念著映入眼簾的第一句,
“綢繆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見此良人。”
言罷,他眼角蹙起的笑紋更深,執手昭華打趣起來,
“良人常伴身側,朕不過是一日沒來看昭兒,昭兒就這般念著朕?”
他滿目皆是笑意,昭華也不掃他的興致,順著他的心思說:
“蕭郎一日不來見我,何止如隔三秋?要我說,便是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可害了相思之苦了......啊~”
她正訴著酥軟的情話,忽而嬌嗔了一聲,右手輕撫著小腹,笑得無奈,
“這小家伙又踢我了。”
蕭景珩笑聲郎然,倏地俯下身,側耳貼在昭華的小腹上,靜靜聽起了動靜來,
“這般能鬧騰,來日定是個身子康健的小皇子。”
‘砰砰砰’
一陣急促的扣門猝然響起,催得蕭景珩不得已坐直身子,斂正了容色,
“何事?”
“皇上......”江德順怯怯的聲音從門縫處飄了進來,“京都的尹知府、農桑局的楊大人,還有......還有大諫閆大人,此刻正侯在尚書房,說是有要事要回稟皇上。”
昭華靜靜瞧著,
江德順將前兩者的名諱報上來后,蕭景珩尚是面色平平,
唯在聽見了‘大諫’兩個字后,他眉頭一瞬蹙起,眼角眉梢顯露出的嫌惡之情都要溢了出來,
“閆齊來做什麼?”
江德順聲音發顫道:“這......三位大人來的匆忙,奴才本想問一句,但閆大人卻訓斥了奴才,讓奴才只管來通傳皇上便是,其余的閑事......不叫奴才操心。”
江德順是蕭景珩身邊的老人了,敢對他這樣說話的臣子,滿朝文武除了‘大諫’閆齊之外,恐怕也再找不出第二個。
而這所謂‘大諫’,正是前朝最令蕭景珩頭疼的言官之一,
其職專司監督帝王,忠言逆耳,直言進諫,
且老祖宗定下的規矩,‘大諫’打不得懲不得,更不能廢黜,故而每每只要他來,蕭景珩就少不得要聽一番訓。
蕭景珩明顯是不愿去見他的,只叫江德順打發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