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蕭景珩,則站在朝陽宮門前廊下,迎著光,居高臨下俯瞰著一切。
由聽政圍庭走向朝陽宮,需得跨過九十九階龍紋浮雕臺階,
臺階正中的龍紋壁,是唯有皇帝可走的,
右側的官臺,是朝臣、后妃可行之處,
而左側的鳳臺,才是獨屬于皇后可行的正路。
從前昭華來朝陽宮時,曾經走過無數次的官臺,那每一塊石階上細小的缺損,她都如數家珍,
可今日第一日走在鳳臺上,
本是同樣遠的距離,她卻步步謹慎,仿佛走了許久許久,才走到了蕭景珩身前。
她看著面前笑意粲然的男子,畢恭畢敬地福禮下去,謝恩道:
“臣妾洛氏,受恩于君,端理中宮,定恪盡婦職,母儀天下,無愧浩蕩皇恩。”
蕭景珩依著規矩,先是肅聲說了句,“皇后平身。”
繼而很快攥著昭華的手,將她攙扶而起,
又語氣十分興奮地低語道:
“昭兒,朕終于盼到了這一日。”
昭華笑意羞然,起身后,本欲向后撤一個身位,
可才退了半步,就覺蕭景珩攥著她的手用力捏了捏,
這才恍然反應過來,
如今的她,已經成為了母儀天下的中宮皇后,
她再不是妾,再不用退身帝王身后一步,也是有了和蕭景珩并肩而立的資格。
此刻,高臺微風輕拂,拂起昭華華貴鳳袍的衣袂。
她與蕭景珩并肩而立,聽得臺下文武百官的賀聲如潮水般涌來,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這是昭華第一次站在蕭景珩的角度,俯瞰而下,
她這才知道,原來這些朝臣無論有多高的官職,多大的排場,
立于堂下,也不過是匯成了烏壓壓一片分辨不清的官帽人頭,只如滄海一粟罷了。
蕭景珩聲若洪鐘道:“眾愛卿平身。”
百官起身呼,“微臣叩謝圣恩。”
但卻只挺直了腰桿,卻仍作著揖。
蕭景珩瞧著昭華神態微有木訥,或許是因著緊張,又或是被這大陣仗給嚇到了,以至于忘了禮儀嬤嬤教導過她的封后大典時的規矩。
于是笑著小聲與她打趣道:“皇后是打算讓咱們的臣子這般一直拘著禮嗎?”
昭華這才緩過神來,
她微微揚起臉,學著蕭景珩方才的口吻,笑意端然道:
“眾卿家,平身。”
后來的事,便是封后大典余下的瑣碎,
宮里頭就是這樣,再小的規矩也都得守著,
越是位高權重,越是有許多雙眼睛在盯著你的錯處,叫人松懈不得。
等徹底禮畢時,天色已然擦黑。
本該是今日就挪去鳳鸞宮的,但昭華實在覺得疲累,也是懶得折騰,便請了蕭景珩的旨,先停了明日的六宮請安,待明日晨起再從長樂宮搬到鳳鸞宮去。
翌日一早,內務府的奴才就來長樂宮忙碌起來,
等到差不多快晌午的時候,昭華才算是徹底在鳳鸞宮安穩住下了。
彼時,云杉替昭華揉捏著發酸的肩胛,笑著說:
“這兩日雖是辛苦,但如今見這鳳鸞宮華麗敞亮,皇子公主們的住所也都寬闊了許多,也是值得了。”
昭華亦笑,“是啊,方才你沒聽承煜說,他很喜歡現在的居室嗎?”
云杉道:“那都是小姐緊著二皇子喜歡,一早特意吩咐內務府改出來的。小姐待二皇子,是真真兒上心。”
“這世上哪里有娘親對自己的孩子不上心的?”昭華說著反握住云杉的手,溫柔道:“你也別顧著伺候我了,方才見你搬重物時也是一直扶著腰,可是扭著了?等下讓小福子給你瞧瞧,也好......”
“小姐!”云杉的臉‘唰’的一下便紅到了耳朵根,“奴婢......奴婢好得很!”
主仆打趣間,被饒舌的正主也便來了。
小福子入內時見云杉紅著臉別過身去不看他,昭華卻是笑得頗有深意地盯著他打量,一時叫他摸不著頭腦,
他搔了搔后腦勺,卻也沒耽誤正事,報道:
“娘娘,御前的小印子來了。”
說著湊近昭華些,附耳道:“戲也安排好了。”
昭華徐徐頷首,從容笑道:“那便讓他進來吧。”
小印子來時,貼了滿面的奉承笑意,向昭華行了叩拜大禮,
“奴才給皇后娘娘請安。”
昭華揚手請他起身,又吩咐云杉去奉了新茶來,
“印公公這會兒怎麼來了?”
小印子笑道:“皇上賞賜給皇后娘娘的禮,師父讓奴才給您送過來。”
話落三擊掌,便有宮人魚貫而入,奉上了流水似的金銀珍寶,
昭華對這些身外物向來不上心,但還是謝過了皇恩,讓小福子帶人下去,盤點后好好兒收在庫里。
只待殿中的閑雜人等都退下了,才聽小印子隱秘地說:
“還有一物,是奴才私心里要奉給娘娘的。”
昭華端詳著他,少頃莞爾道:“印公公跟在江公公身邊兒久了,都是在御前伺候皇上的,眼光自然也好。你送給本宮的東西,本宮定會喜歡。”
第406章 一仆二主2
小印子晦澀一笑,躬身上前遞給了昭華一本冊錄。
昭華徐徐翻閱,瞧著那上頭記載的,皆是后妃私底下里,對于她封后一事的議論。
或褒或貶,有好有壞,
一看就是各宮的奴才聽了主子的墻根,匯總下來交到了小印子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