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足以說明,小印子上頭雖然還壓著江德順,但他的野心,卻是早就已經冒頭了。
不過這冊錄,昭華并沒有看完,
她只是閑閑翻閱了兩頁,就笑著將其合起,轉而眉目清明地看向小印子,問道:
“印公公來給本宮看這些東西,是想讓本宮知道,這宮里頭誰對本宮心悅誠服,誰對本宮頗有微詞?”
小印子躬身道:“奴才是伺候皇上的,同樣也是伺候皇后娘娘的,凡事自當也要為皇后娘娘思慮考量。”
“哦?”昭華笑意更甚,低眉斂容間,閑閑輕撫著尾指上佩戴的鎏金護甲,
“那你說說看,云妃私下里說本宮德不配位,是狐媚子托生,本宮該如何處理此事?”
小印子眸光森然,壓低了聲音狠狠地說了一句,
“娘娘是中宮,云妃是妃妾,她出言不遜,娘娘自可親自訓誡她。又或娘娘不想失了溫順賢良的名兒,也可......”
他緩一緩,覷著眼看向昭華,一字一句道:
“也可由奴才私下里向皇上進言,一番添油加醋下去,云妃只怕百口莫辯,還得求著皇后娘娘您搭救她呢。”
“呵呵。”昭華輕撫鬢角,冷笑著搖頭,“印公公應該明白,御前宦官與后妃勾結,可是殺頭的死罪。”
小印子惶恐道:“若非有皇后娘娘上回庇佑,奴才只怕早已身首異處。伴君如伴虎,師父不日退下,奴才只怕來日粗笨再見罪于御前,連一個能保奴才性命的人都沒有......”
說著忽而雙膝砸地,向昭華叩首不止,
“奴才只盼來日能得皇后娘娘庇護垂憐。”
“也是不用等到來日了。”昭華舉起手邊的茶盞,淺淺進了一口,輕描淡寫地說:“本宮現在,就能庇護你。”
“放開我!放開!”
“老實點!”
幾乎是在昭華的話才落音,門外就傳來了不小的爭執聲,
小印子回眸望去,
見是小福子扣押著一名小太監踉蹌著入內,
那小太監是方才隨他一并來鳳鸞宮給昭華送禮的,這會兒見著他,小印子也是頗為錯愕道:
“小卓子?敢問福公公,他犯了何事?”
小福子肅聲道:“這廝貓在后院的菱窗上,朝正殿里探頭探腦的,不知是在窺著皇后娘娘什麼!”
小卓子被當場拿下,這會兒嚇得臉色都白了,卻仍是嘴硬地說:
“奴才沒有......奴才就是剛好路過,奴才沒有窺著皇后娘娘!”
“路過?”昭華猝然發笑,“那正殿后頭才犁了地連野貓都懶得走,你鉆到哪兒去是要路過什麼?云杉......”
得昭華一聲喚,云杉旋即會意,臉色一瞬陰沉下來,嗆聲道:
“看來你是不肯說呀!小福子,這廝既然敢窺探皇后娘娘,已是犯了宮中大忌。即刻將他拖出去,亂棍打死!”
云杉這一聲喝倒當真唬住了小卓子,小福子也是絲毫不怠慢,拽著他的脖領就要把他往門外拖。
小卓子怛然失色,忙失聲道:“皇后娘娘饒命!奴才......奴才說!”
聞言,小福子這才松開他,轉而在他小腿肚子上踢了一腳,迫他跪在昭華面前,附耳他威脅道:
“你若敢有一句虛言,仔細我絞了你的舌頭!”
豆大的汗從小卓子的額角滑落,聽他唇齒打顫道:
“是江公公......是江公公讓我來盯著印公公,看他都在跟皇后娘娘說些什麼......”
這話鉆進小印子耳朵里,如同數九的寒冰兜面灌下,將他整個人由內而外凍了個通透,
這宮中他最是信任江德順,他也最是知道江德順的性格,
江德順對蕭景珩忠心不二,他凡事都先緊著蕭景珩,為了蕭景珩甚至可以豁出命去。
若讓江德順得知了他今日和昭華所言,江德順一定會對蕭景珩據實相告,
那他,也便沒有活路可走了。
相較于小印子的懵然無措,昭華則顯得尤為淡定,
她沉靜地打量著小卓子,半晌才從容道:
“小卓子,你在宮里當差幾年了?”
“七......七年。”
“哦,本宮看你胳膊腿齊全,一看就是個機靈聰穎,懂得審時度勢的。那麼本宮問你,你如今看得清宮中的形式嗎?”
小卓子不敢妄言,只能怯怯地搖頭。
昭華笑著溫聲道:“江公公不日就要卸任,小印子是最有可能頂替他成為新一任都太監的人選。你今日若是懂得管好自己的這張嘴,那便算是賣給了小印子一個人情。來日他坐上了都太監的位置,自少不了提拔你。
當然,本宮也只是給你個建議,你也可以選擇不聽,轉而回去將你在本宮這兒偷聽到的一切都告訴江公公,但是......”
言至此,昭華臉上的笑意倏然僵住,語氣沉肅道:
“你都聽見了,方才所有話都是小印子一人說的,本宮可沒接他的話茬。你將此事告訴了江德順,他若是轉頭告訴了皇上,惹得皇上疑心本宮,還以為是本宮不安分,那你可就是壞了本宮與皇上夫妻情分的大罪人了。”
昭華身子微微前傾,眸光如炬地睨著小卓子,字句擲地有聲地說:
“若當真如此,那本宮就只能砍斷你的手,你的足,然后將你丟到辛者庫去,由著你的自生自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