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華眉目清明地看著他,略有深意道:
“你是副院判。他退下來了,便是該你執掌太醫院。”
張太醫拱手一揖,“微臣能得今日,全然仰仗皇后娘娘提攜栽培。”
昭華笑,“本宮能栽培你什麼?不過都是你自己的本事罷了。”
郭院判到底是怎麼得病的,張太醫與昭華都心知肚明,
故而這件事也沒必要說穿,反倒是張太醫后頭說的話,倒是更令昭華感興趣。
聽他低聲道:“皇后娘娘,御前的江公公,這幾日腿疾有些不大好。”
昭華想了想說:“最近是沒怎麼見著他人,瞧著都是小印子在御前忙前忙后的。江德順怎麼了?”
張太醫徐徐道:“皇上讓微臣去給他瞧過病。他的病忌酒,也不知怎地卻是一日貪了杯,催出了體內病灶,右腿是徹底動彈不了了。”
他稍頓,冷不丁又補了一句,“好在......這段時間印公公得空就去照顧著。”
昭華細細品了品這事兒,不覺笑意戲謔道:
“當太醫的吃藥吃壞了自個兒的身子,守規矩的明知不能飲酒卻也貪杯喝壞了自個兒的身子。”
她輕撫著鳳袍寬闊的袖口,幽幽嘆道:
“這高位啊,原就這麼一處,都說高處不勝寒,可誰生來不都是盼著能平步青云,一路往極處去呢?上位的手段或高明,或低劣,能不能見得光都不要緊......”
說著目光緩緩凝在張太醫的身上,頗有深意道:
“要緊的是,能不能順利地爬上去。”
張太醫自明其意,應和道:“娘娘睿智。”
昭華則閑閑打了個哈欠,擺擺手,道:
“你且去吧。江德順那條腿既然已經壞了,你便隨意應付著治便是。”
張太醫領命而退,
他前腳剛出門,后腳昭華便聽云杉有些鄙夷地說:
“小印子這是對江公公動手了?那可是一手提攜他到這個位置上的師父啊?他一直都說他將江公公比作親父,怎卻......”
“是師父,也是他的攔路石。”昭華不疾不徐地說:“為著利益,有人連親生父親都能戕害。上行下效,旁人再做出什麼不體面的事兒,也是不奇怪了。”
云杉徐徐頷首,卻仍是憂心道:
“可小印子如此行事,實在是......這種人,小姐還是別與他走得太親近了才好。”
“呵,親近?”昭華冷嗤,“一個奴才,也配和本宮親近?”
說著執手云杉,目光真摯溫柔地看著她,
“這宮里頭,本宮一個奴才也不信。至于你和小福子,你們并非是奴是婢,本宮一早就已經將你們,當作了親弟妹去看待。”
這話叫人聽得心里暖和,
可云杉卻不敢忘了規矩,忙道:
“能伺候小姐一場已是奴婢的福分,若要小姐將奴婢當成妹妹,可是折煞了奴婢。”
昭華知道她倔,也不與她爭執什麼,轉而道:
“那小印子是個什麼貨色,本宮看得清楚。從頭到尾,本宮也沒指望過他能對本宮忠心。這人與人之間的關系,說簡單也簡單,說復雜也復雜。
若不是過了命的交情,最終彼此往來,都要落在一個‘利’字上。因利而聚,利盡則散,他想要本宮護他一條性命,也得看看他自己,有沒有能被本宮利用的價值。”
*
此番江德順的病是拖不得了,
他在御前伺候,如今連榻都下不了,便也是時候該告老還鄉。
三日后,江德順請辭,小印子順位接替了他都太監的職位。
謝過皇恩后,依例便是要來給皇后謝恩。
小印子對昭華的禮數,是一點也不怠慢,
入了正殿便對著上首位行了三跪九叩大禮。
待禮畢,昭華才溫聲笑道:“恭喜你了。”
小印子抬眸睇著昭華,瞧神情他似乎有私話要說,
于是乎昭華便屏退了左右,唯留他獨處。
聽小印子道:
“皇后娘娘上回問奴才的問題,奴才想清楚了。一仆不侍二主,這皇宮里面,最大的主子便是皇上,故而奴才也只能忠心于皇上一人。”
他這番話多少令昭華覺得有些訝異。
但卻不形于色,仍舊薄笑著道:
“宮里頭的正經主子向來就只有皇上一個。你懂得分辨,說明你師父將你教的很好。”
“皇后娘娘。”小印子面色一沉,沖昭華躬身作揖下去,一字一句道:
“然,太子殿下,是為來日新君。所以奴才替皇后娘娘辦事,便是在替來日的新君辦事。皆是忠于皇帝,忠于啟朝。”
說著俯身下去,沖昭華恭敬三叩首,
“還望皇后娘娘日后,能多多照拂奴才!”
聞言,昭華揚眉覷著他,不覺笑了。
他到底是個聰明的,說話也說的漂亮。
昭華揚手命小印子起身,
“本宮是母儀天下的皇后,與皇上一體同心。天下臣民,本宮都應垂愛照拂。譬如.....對待從前做錯了事的云妃,也不外如是。”
說著忽而斂正容色,揚聲問道:
“只是本宮很想知道......為何皇上好端端的,會復了云妃的位份?”
第425章 趕盡殺絕1
聞得昭華此問,小印子臉色恍然變得隱秘起來,
他湊上前兩步,于正堂下低聲對昭華說:
“皇上與董家,做了筆交易。
可保云妃母家性命無憂,也可讓她繼續位列四妃享盡榮華。代價是,需得讓董大人認下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