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景翼終于轉過身,凝視著她道:“孤不日便要搬進宮了。”
云淺夕喉頭動了動,平靜無波的道:“好,我知道了。”邁步就走。
身后的聲音道:“你就沒什麼要說的嗎?”語氣中有一絲隱忍的急切。
云淺夕垂眼看著地面,壓住眼中騰起的霧氣,“我該說什麼?你想聽什麼?”
身后半晌無聲,在她想繼續走開的時候才想起墨景翼自嘲的笑意,“是了,你云淺夕何其冷情,怎麼會屑于與我多說半個字。”
云淺夕再也壓不住心中翻騰的痛楚與說不清道不明不委屈,驟然轉身死死的注視著他道:“我冷情?我不屑?墨景翼,我從給先皇侍疾的時候開始便請旨合離,是你!是你不允許!”
她越說越激動,傷人傷已的話像連珠炮一樣蹦出來:“你本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你愛上的不就是這樣一個人嗎?!你拉我入情海,隨你墮入萬丈紅塵,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可問過我愿不愿意?!到頭來卻怪我冷情無意,墨景翼,你怎麼可以這麼不講道理!”
一股腦的說完這些,云淺夕死死的咬住唇,眼淚已經彌漫眼眶,卻不肯讓它落下。
直到此時她才看出墨景翼的不對,心中震撼的無以復加。
這還是那個俾睨天下的天之驕子嗎?還是那個談笑間使風云變色的冷酷王爺嗎?
她甚至懷疑自已看到的一切。
只見墨景翼一臉病態的蒼白,眼睛圈泛出濃重的烏黑,而最讓她吃驚的是他嘴角和白衣袖口的那抹刺眼的紅色!
如果沒看錯的話,那點殷紅是血跡……
墨景翼頹唐的踉蹌著后退兩步,一臉自嘲的悲涼笑意,他搖著頭笑道:“是啊,你從開始就想可合離,你自始至終都只是想甩開我,是我天真了,居然以為你同我一樣情深義重,我以為,你多少會喜歡我一些……”
他如同哀毀骨立,眼角竟滑出淚來:“過往的種種美好的就像一場夢,讓我沉醉其中不愿醒來。是我癡心妄想,居然還冒著戰死的危險為你去換得什麼復位正妃,居然……居然還想給你最好的一切,為了做封妃大典……真是笑話,笑話!”
墨景翼如瘋了一般,大笑著自嘲,卻止不住眼角的淚水,“想我堂堂翼王爺,面對千軍萬馬都不曾變色分毫,卻為你這個女人悲痛欲絕,你說,是不是太好笑了?枉我拼盡全力至父皇于不顧,奪權、心機,枉顧孝道,只為能給你撐起一片天,讓這世間再無人能傷害你!”
墨景翼后退著,越說聲音越小,可潑天的悲傷足以讓云淺夕心痛的想死。
他譏諷的笑道:“可我忘了,你連我這個人都不屑,還怎麼會看得上我捧到你面前的皇后位置……云淺夕,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像個小丑?只要你提的,我毫無底線的讓步。把心挖給你,還擔心合不合你的心意。”
他搖著頭踉蹌著退后,呢喃道:“我果然是小丑,徹頭徹尾的小丑……”
說罷,墨景翼無地自容,轉身跑了開去。
云淺夕自始至終捏緊拳頭,沉默不語。承受著他話里的凌遲,任由心被一片片的再次割碎。
很久之后,她緩緩的轉過身去,淚如雨下,卻步伐堅定的走向診所,與他離去的方向背道而馳。
心痛嗎?心痛不足以形容她的感受了。
悲涼嗎?一句悲涼怎能道盡她的委屈?
云淺夕心口陣痛,眩暈感再次襲來,她快步奔進診所抓起藥架上的丹參丸盡數倒進手心,像報復一樣統統塞進嘴里。
第558章 登基
日月更替不會因為人世間的肝腸寸斷而停止,如此過了幾日,皇太子守孝日期已到,紛沓而至的便是登基大典。
自上次的傷害后,墨景翼便搬進英華宮,更沒在回過王府。
全國上下舉國同慶,迎接他們的英明圣主。朝廷的人更是忙的脫不開身,禮部各司晝夜不歇。
太和殿前早已安置好寶座、云盤、云蓋,朱紅色的臺階上陳設表案。
教坊司的樂隊已經站立在側,因著是為大行皇帝服喪期間,所以禮樂只是擺設。
墨景翼一身明黃袞服,先是與禮部祭告天地宗廟,后入太和門祈福。
吉時一到,鐘鼓齊鳴,京城所有官員身著禮服由鴻肪寺的官員引導,走過金水橋,站于午門外的廣場上。文武百官分成兩列,文官跪于東側御道,武官跪于西側御道。
直指墨景翼祈福完,走進皇極殿落座之后,百官才按照職位高低依次進入,在總管太監高呼一聲行禮后,文武百官行三拜九叩大禮。
而皇極殿外,翰林官員已在詔書上蓋上大印,鴻臚寺官員奏請頒詔,隨即捧著詔書,一路經過皇極殿,金水橋到達午門,放入早已準備好的云輿之內,蓋好云蓋導引,送到承天門宣讀詔書。
這是墨景翼一生中最為光芒萬丈之日,他神情肅穆,腳步沉穩,帶著傲睨天下的氣勢,俯瞰眾生,所過之處無人不深深跪于他腳下,臣服且虔誠。所以,便無人發現他眼神冰冷,臉色蒼白至極,連朱潤的唇都失去了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