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云無咎自已單住,她除了進院直奔診所之外再沒踏足過其他地方,連看都沒看過。如今一看才發覺這徒弟日子過的多麼不尋常。
說是不尋常,其實也沒什麼特別嚇人的物件。
只是偌大的前廳,只體現出一個字:空!
因著云無咎住的小樓是獨棟,所以正常能住十來個人都有富余的別墅現下顯得格外空曠。
可就是這大平方米的面積,里面卻一絲裝飾物都無,若是不知道的人進來還以為是座空宅。
一桌一椅,桌上擺著一杯一壺,除了成摞的書之外,只有中間掛著的一副一米多高的畫給房間平添了一抹色彩。
畫上不是風景,不是藥王孫思邈或任何一個祖師爺,正是他的師父云淺夕。
這是云無咎剛搬進來后做的第一件事,親手畫了一副師父的畫像,其仿真程度堪比本人,無論是眉眼發絲間的風情還是衣袂翩然,就連小手指習慣性的微彎都絲毫不差!
若不是經年的觀察和溶入骨髓的深刻,絕畫不了這麼惟妙惟肖。
與之對應的是前方兩根包柱上分別掛著的楹聯。
上聯:落花無返樹之期。
下聯:逝水絕歸源之浪。
這兩句話并非傳統意義上的楹聯,而是孫思邈的名句。其意是:花落之后再無回到枝頭的時候,水流走后絕無回源的路。形容沒后悔藥可吃,沒回頭路可走。此句通常用于警醒醫者,行醫用藥需慎之又慎,一旦行錯便萬劫不復。
第725章 試探
而這兩句話之后的一句是:人之生滅,事可同然,萬法皆空,何不悟矣。
意思很簡單:人生的奧義也與之相同,一切都是空的,不如頓悟。
云淺夕垂下眼眸,心中感受不知該如何描述。
云無咎,是什麼事讓你看透一切萬般皆空?又是什麼讓你小小年紀便這般蒼涼?更是因為什麼才促使你沒有回頭路可走?
你的心……到底選了一條什麼路?
這兩句楹聯是警示還是定論?
云淺夕嘆了口氣,轉過身來注視著云無咎不再清澈的眼眸,問道:“為何要留下來?”
云無咎微微一笑,眼中好似被迷霧遮擋,讓人看不真切,“徒兒方才不是已經說了麼,想潛心鉆研醫術……”
“這不是真話!”云淺夕打斷,“云無咎你就想用這種說辭來敷衍師父麼?”
云無咎笑容一頓,慢慢壓下嘴角,沉默不語。
云淺夕眉頭微蹙疑惑的看著他,“你到底想要什麼?”她聲音很輕,帶著探究,“你求的又是什麼?”
云無咎緊抿著唇閉口不言,目光卻越發深沉,好似拼命壓抑著洶涌的情緒,只怕一個不留神便會奔流而出。
云淺夕陡然升起一股怒意,厲喝:“我只給你一次機會!若你不說,便永遠都不要說了!我們師徒情分也到此為止,往后你是走是留,我是生是死都再無瓜葛!”
云無咎身子一震,猛然抬頭看向云淺夕,“師父!”
“不要叫我師父!”云淺夕冷冷道:“如今你長大了,心中自有城府,我還怎麼好意思舔居你師父?!”
說罷,便繞過他闊步向門外走。
云無咎慌亂轉身,一把抓住云淺夕的手腕,力道之大讓云淺夕狠狠皺起了眉頭。他好似剛反應過來自已做了什麼,像是褻瀆了神靈一般猛然抽回手。
“師父別走!”
云淺夕轉頭,眼神犀利的看著他,“你這句‘別走’指的是什麼?”
是現在別走,還是別離開山寨?
云無咎深深的凝望著她,迫切又專注,含著不明其意的炙熱,燃燒出心頭的巨浪自胸膛一路蒸騰到眼眸,凝成水霧。
“師父,我們留在山里鉆研醫道不好嗎?”
云淺夕直視他的雙眸,“在哪里都可以鉆研醫術。”
“不!”云無咎有些急切道:“就在山里,或是任何一個不被世俗打擾的去處。”
“你是說隱居?”
“對!歸隱山林,潛心醫學,一輩子都不分開,只有我們兩個。”他輕聲祈求:“這樣,不好麼?”
云淺夕微微瞇起眼睛,重復他的話:“只有我們兩個?”
云無咎激動的再次握住云淺夕的手腕,一臉迫切又渴望,卻忐忑不安小心翼翼的點了點頭,“嗯。”
云淺夕垂下目光,落在抓著自已的那雙手上,指尖因為緊張和用力泛起白色,更襯得指甲潔凈沒有一絲污垢。
這實在不該是一雙終日與草藥打交道的手。云無咎的潔癖已經“病入膏肓”了。
她心中深深的嘆了口氣,她與他終究走到了這種尷尬的境地。
云淺夕閉上了眼,再睜開時忽然盯著云無咎說道:“無咎,你抱抱我。”
云無咎一震,驀然瞪大了眼睛,倏地抽回雙手,驚詫的問:“師父,你說什麼?”
云淺夕上前一步,近乎快貼在他身上,“我讓你抱抱我。”
云無咎嚇得火速后退幾步,慌亂間甚至打了個趔趄險些摔倒,他簡直懷疑自已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不可置信的驚道:“師父,這不合規矩!”
云淺夕緊緊的盯著他,看著他的反應和一舉一動,眼中的驚懼根本偽裝不了。
半晌她深深呼出一口濁氣,終于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