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晚……”病榻上,葉長林的聲音低低響起。
葉非晚猛地上前,而今,她不愿浪費與爹相處的任一時刻。
“這幾日,封卿那小子還在忙啊……”葉長林勉強撐著眼皮,喘了一口氣。
葉非晚手指一顫,卻仍舊勉強笑了出來:“爹,今日朝堂上的局勢,恐怕有變,他正忙著呢,您也知道,如今不能有絲毫差池……”
“……也是,”葉長林低低嘆息一聲,“這樣也好。”
“……嗯。”葉非晚低應。
“非晚啊……”葉長林忽而又喚她的名字,聲音似是不忍。
“爹,女兒在這兒呢。”葉非晚吃力笑著。
“唉……”葉長林低低嘆息一聲,“你兄羨漁雖看起來隨意了些,卻也識大體,往后即便沒了葉家,也能安定此生。爹此前將他差去江南,生病之事,便不要告訴他了……”
“爹?”葉非晚心中一驚,原來……爹打算瞞著所有人嗎?
“免得他再徒生憂慮了,”葉長林笑了笑,“原本打算連你也瞞著呢,未曾想……當初,那個任性的非晚丫頭,如今終于堅強起來了……”他低低道著。
堅強。
葉非晚聽聞此言,淚水險些落下。
卻并未落淚,因為爹說,她堅強。
“非晚,可曾記住我的話?”葉長林再次開口,語氣嚴肅。
“女兒記住了。”
“甚好,甚好,”葉長林連連頷首,下瞬聲音陡然一顫,“只是……非晚丫頭啊,苦了你了……”
葉非晚努力睜大眼睛,用力搖頭:“爹,我不苦。”
“把管家叫來吧,爹有些事要同他囑咐。”張管家,從爹發跡時,便跟在爹左右的。
葉非晚頷首,轉身走了出去。
管家進了內寢。
葉非晚神色茫然,行走于葉府長廊之中,四周有寒風灌入,她卻恍然未覺。
“王妃,您沒事吧?”一旁,有下人擔憂上前。
葉非晚只擺擺手:“你們都退下吧。”她低語,聲音疲憊。
待到長廊唯余她一人,她方才哽咽出聲。
爹說,她堅強,所以能承受這些。
其實……封卿也是這般想吧,因為囂張慣了,所以不被允許流露脆弱。
葉非晚的呼吸都急促了幾分,她驀然抬首,似是想到什麼,起身飛快朝著門口跑去。
“王妃,您沒事吧?”門口,有人低呼,很熟悉。
葉非晚腳步一滯,僵硬站在原處,望著不遠處的人影。
高風。
“您……怎麼……”
“你們王爺呢?”葉非晚打斷了他,沉靜開口。
“王爺未曾回府,他要我稟告王妃,他有事要忙……”
“他在何處?”葉非晚聲音驀然緊繃。
“王妃……”
“是不是曲妃喚他入宮?”葉非晚徑自道出自己的懷疑,聲聲凌厲。
“……”這一次,高風垂眸,靜默下來。
葉非晚了然。
原來……果真這般……
她轉身,聲音疲憊:“高護衛回王府吧,葉府廟小,容不下你。”
話落,她已走入府中,關上府門。
封卿……在陪著曲煙。
第148章 葉長林走了
葉府大門沉重關上,葉非晚靜靜站在門后,半瞇著雙眼望著陰沉的天。
這大晉王朝的冬,越發的寒了。
“王妃……”厚重木門外,高風的聲音隱隱傳來,“王爺這幾日甚為忙碌,曲妃娘娘出了大事,請您體諒則個。”
“……”葉非晚聽見了,未曾言語。
高風說,要她體諒封卿,體諒曲煙。
可她分明是封卿明媒正娶的正妃,是靖元王府的女主子,要她體諒別人……
可曾有人體諒過她?
葉非晚緩步行入葉府內,一言不發。
這日之后,再未曾出葉府半步。
葉非晚本想讓大夫竭盡所能救爹生命的,卻在望見爹受病痛折磨之時,終于知曉他為何意圖解脫了。
爹每日清醒,痛到極致之時,便會咬自己的手臂,血肉模糊,可到后來,便是咬著手臂,都難以遏制身子的痛楚了。
甚至……有時痛至骨髓,一貫忍耐慣了的父親,會忍不住大叫出聲,渾身汗水。
葉非晚便始終在一旁陪著,看著,日日提心吊膽。
她其實害怕極了,卻也唯有忍耐。
有時,爹會痛的淚止不住落下,渾身肌肉不受控般抽搐。她的手也會隨之顫抖,抖到最后滿頭大汗,如被生生折磨似的。
大夫每日來施針鎮痛,總會望著她,眼中似是明晃晃的可憐,要她好生照顧自己。
葉非晚總會點頭,感激笑笑,示意自己并無大礙。
然,她在葉府住的第十日,爹的身子突然便不甚痛了,便是心思都開闊了些許。
以往日日昏迷于病榻的他,這一日早早便醒來,甚至雙頰帶著幾分詭異的紅潤,儼然曾經他身體無恙時一般。
甚至……他還能令下人為他換上常日穿的袍服,梳發凈面,收拾的極為利索。
“爹……”葉非晚望著病榻上難得精神的葉長林,低聲喚著。
葉長林微頓,偏首望向她笑了笑:“今日竟覺得渾身輕松舒爽,又見外頭盛雪煞是好看,便想著出去走動走動。”
葉非晚扭頭望向門外,今日天色依舊陰沉,然許是飄雪之故,天色添了幾分爽利的寒,天地一片敗景。
她勾唇回了一抹笑,頷首道:“好啊,女兒陪著您。”
話落,她起身行至他身側,接替了下人的位子,攙扶著他朝門外走去。
“外頭果真比屋里爽快……”方才掀開簾子,葉長林便滿意的緊了緊雙眸道。
“可如今畢竟天寒,您只能待一小會兒便回屋休息。”葉非晚不忘囑咐。
“爹豈會不知,你這丫頭,比你娘還要嘮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