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她作聲打破沉默,“這麼晚來找我,有事?”她問的很平靜,微啞的嗓音,在夜色中格外撓人。
封卿一滯,許久才道:“你父之事,你……節哀。”思來想去,似乎也只有這二字。
葉非晚望向他,頷首應:“多謝。”就像是……今日在墳墓前,她對待那些來吊唁的達官顯貴似的。
封卿凝眉,他不喜歡她這般態度,心中似不悅,索性抿唇不發一言。
葉非晚察覺到他隱隱冷凝的氣場,卻懶得猜測他這是為何,她再次開口,問的隨意:“曲煙如何了?”
封卿身軀一僵:“……你這是何意?”
葉非晚將手中撥弄燭火的珠釵放下,站起身,朝封卿處走了兩步:“今日,王爺匆匆離去,難道沒有入宮看望佳人?”
“葉非晚!”封卿聲音暗惱,如被戳中般,他瞪著她。
葉非晚只坦然迎視。
最終,封卿率先避開了她的眼神:“今日,我入宮是有要事相商,另有其他事需要部署。”言外之意不外乎,他入宮了,雖不是為了曲煙,卻還是入宮了。
“見到曲煙了?”葉非晚繼續追問。
“……”封卿徹底的靜默不語。
葉非晚很想咧唇一笑——她的夫君,在她父親病逝時、在其葬禮之日,去陪著旁的女人了。
可是鼻子一酸,怎麼也笑不出來了。
“你果然見她了,”葉非晚呢喃,封卿,最不屑于撒謊了,他不說,便是默認。
她緩緩的、一步一步地走到封卿跟前,在距他的眉眼不過一掌距離時停了下來,她仔細望著他的眉眼,他的眼神如同一汪深邃的古井,無波而漆黑。
良久,她朱唇輕啟,逼問道:“封卿,她就這麼好?”
封卿始終靜默著。
“她果真好到,讓你數年如一日的思戀?”葉非晚逼問著。
“好到讓你放下一切,都要去陪她?”她緊盯著他。
“好到讓你枉顧身份、有違天倫也要對她好?”她問的越發直白。
甚麼貴妃王爺,甚麼皇家尊嚴,什麼輩分倫理,她都不管了。前世,她始終不敢問,生怕得到會讓自己傷心的答復,而今,不在乎了,問出這些問題,似乎也并不難。
可其實,她還想問,前世,她對他那般好,為何他還要納了酷似曲煙的柳如煙為側妃?
“……”封卿的眼神,似有暗潮涌動著,可他拼命壓抑著,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葉非晚卻毫無懼意的繼續添了一把火:“她真的好到,讓你忘記了,你本該喚她一聲‘母妃’……”
“葉非晚!”封卿終于忍不下了,他低吼著她的名字,眼底充斥著怒火。
葉非晚仍注視著他,良久,她“噗”的一聲笑出聲,而后撤離兩步:“說說而已,王爺未免太激動了,相信過不了幾日,別說輩分天倫了,便是天王老子怕是都阻擋不住王爺對誰好了……”
封卿凝眉,這幾日,他的確一直在部署著皇宮的兵馬。
春節間,百姓沉浸于節慶之喜中,太子封寧也認為京城守衛松懈,日日蠢蠢欲動,估計變故也就在這幾日了。
“王爺,我前幾日在我爹那兒看到一封書信,”葉非晚走到床邊,從枕下將之前翻到的那封“托孤”書信拿了出來,放在桌上,“我知,要我回王府,對我以禮相待,不過是父親給你開的條件罷了。封卿,如今,我父的葬禮已過,我便代替他將這封書信的請求收回了。”
“你說什麼?”封卿猛地望向她,“你可知,你……”
“你無需照顧我,”葉非晚打斷了他,“還是照你我二人成親之初那樣吧,你得權后,便給我一封休書,葉家為你所用的財富糧草,仍舊給你,只換王爺給我一筆銀子,我安頓好葉府上上下下后,屆時也會主動離開京城。
”
離開京城?
封卿心口一緊,望著她輕描淡寫說出“休書”,說出“離開”,竟比方才她質問他曲煙一事,還令他憤怒惱火。
“本王素來不是言而無信之人。”他死死注視著她,聲音緊繃,“我既答應了葉老爺子,便不會食言。”
“可你給不起我一個家!”葉非晚猛地抬首,聲音激動。
封卿一僵。
葉非晚是察覺到自己的過激,勉強緩和了一下呼吸,方才啞聲道:“給我休書后,便再也無人管你對誰好了,也沒人待在府中占據你王妃的位子,甚至往后,你若娶旁人,也不用顧念著我,不用被責任困頓一生……”
“葉非晚!”封卿打斷她,說來說去,她不過就是想要和離罷了,什麼“他不用被責任困頓一生”,她怎知他不愿?
封卿身軀陡然一僵,他……豈會愿意?
他明明最討厭被逼迫而來的羈絆了!
“王爺想說什麼?”
封卿依舊望著她,聲音卻無端輕了些許:“你可知,你放棄的究竟是什麼?”
“王妃之位,榮華富貴,還有你。”葉非晚應,聲音平靜。
封卿雙目驟然緊縮:“也許……不止這些呢……”他竟,開始用權勢相挾了。
“還有什麼?”葉非晚思忖片刻,而后恍然,她朝他走了兩步,聲音極輕:“王爺是說,將來有可能的……皇后之位嗎?”
封卿凝望著她,卻沒有否認。從頭至尾,她很清楚他的野心,在她面前,他也無須隱藏。
“呵,”葉非晚卻笑出聲,“王爺真會讓我登上那個位子嗎?就算是真的,那麼若王爺登上高位時……”她聲音逐漸嚴肅下來,“要麼便廢了我,要麼……便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