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夢太真實了,真實到像是真的發生過一般。她死后的靖遠王府,當真是那般嗎?前世的封卿,為何會那般頹然?他說要她等他,又是何意?
一樁樁一件件,直壓得她心口沉悶,呼吸都有些困難。
可片刻后,她驀地回神,自己如今已是自由之身,空想這些作甚?還不如……自由的徹底罷。
“張叔?”葉非晚匆忙走回后院,取了包袱又回到主廳,聲音微揚。
“小姐?”張管家很快便到了。
葉非晚將包袱交給張管家:“這里面是我的一些首飾,煩請張叔,幫我將這些物件拿到當鋪當了可好?”
“這……這可使不得啊!”張管家滿眼為難。
“沒什麼使不得的,”葉非晚笑了笑,“而今這些,于我不過身外之物。”
“可……小姐為何……”
“我還欠扶閑一筆債,”葉非晚瞇了瞇眸,轉身看向主廳中央掛著的畫,笑容淺淡,聲若呢喃,“將我所欠者還清,這偌大的京城,終……容不下我。”
……
三日后。
江南,柳城。
“呼”的一聲,封卿猛地從床榻驚醒,雪白里衣隱隱被冷汗浸濕,雙目盡是驚恐。
他又做噩夢了,夢見了……葉非晚死了,而他醉若行尸走肉,甚至屢次出現幻覺。
眉心一陣劇痛。
那些莫名其妙的回憶,如今這莫名其妙的夢,折磨的他日夜難眠。
“王爺,您可有事?”門外,高風的聲音立即傳來,前不久江南水患,王爺處理賑災銀兩被貪一事,先后斬殺數位草菅人命的貪官污吏,手段了得。
可王爺分明無須親自前來的,卻仍舊……大張旗鼓的出行,甚至……還帶上了曲姑娘。
“無事。”封卿嗓音微啞。
“……”門外高風沉默了好一會兒,方才低聲問道,“王爺,如今水患一事已處理妥帖,約莫明日便能到煙陽。
”
煙陽……
封卿雙眸微凝,那個女人最向往之處,本該不記得的,可是,上次提及她去錯了城,本該是“煙陽”而非“煙城”時,她眼中的光亮熄滅,壓得他難以喘息的眼神,就斧鑿刀刻一般印在了心里。
她不是想要為他和別的女子撮合嗎?他成全她!
本大可不必親自前來處理的水患,他長途跋涉親自前來,還帶了曲煙。
她想去的煙陽,他正要去!
可離去前,心中終有不甘,率著一眾人馬,在葉府門口招搖而過。若是以往,她定會出門服軟了。
以往,她追在他身后的時候,總是這般,看見他和旁的女子接近,明明乖張的是個小老虎,卻在他面前可憐兮兮的如小貓。
可是……她沒有出現。
心中突然便惱怒了,率著一眾人馬,徑自南下。
明日……便能去煙陽了嗎?可為何,心中并無報復的快感,唯有……惶恐難安?
“王爺?”門外,高風不解之聲傳來。
封卿回神,靜默片刻終道:“你先去歇著吧。”
至于煙陽,他始終未曾回應。
“是。”高風低應一聲,片刻已無了動靜。
直到門外一片寂靜,封卿方才緩緩起身,一襲松垮垮的雪白里衣,襯的他身姿頎長,在昏暗的夜色里,他若黑夜的白雪一般,比之月華還要皎潔。
封卿走到窗前,良久,伸手輕輕撫向心口處,若非一下一下的跳動著,他只感覺自己渾身血液被凍住一般。
曾經多出來的回憶與夢境,像是斷線之珠一般,而今,竟能隱隱串起來些許——
“他們”起了爭執,爭執之中,“她”將銀簪刺入了“他”的胸口。刺殺監國的罪名,夢中的“他”卻隱瞞了下來,明令不許任何人插手。
而“她”,跪在“他”的房門前,只求一封和離書。
“他”沒有同意,“她”便去了冷院。冷院中,香消玉殞。
至于為何起了爭執,封卿不知。
這些回憶究竟是何時發生的,封卿也不知。
為何他會有這些回憶,封卿更不知!
可是,他知道,這些對他很重要。
“叩叩叩叩——”門外,陡然一陣急促敲門之聲,“王爺,您可還醒著?”高風的聲音低低傳來。
“何事?”封卿陡然回神,側眸望向門口,與怔忡的神色不同,他的聲音幽冷如冰。
“……京城來的飛鴿傳書,說是王妃入了皇宮,但具體發生何事不知,當日養心殿內,只有皇上和王妃二人,還有……”說到此處,高風頓了頓。
葉非晚去見了封榮?
封卿凝眉,卻并未多思,只道:“還有什麼?”
“王府的守衛這幾日看到了葉府的管家,那管家將王妃的好些首飾都拿去當鋪當了,換了好些銀兩,聽聞是……”高風聲音艱澀了些,“王妃要離京。”
封卿指尖驀地一抖。
離京,是嗎?
“王爺?”
“吩咐下去,”封卿生生咽下喉中酸澀,嗓音乖戾,“明日啟程回京!”
第243章 不在意你
葉非晚已十余日未曾出過府門了。
將張叔帶來的銀兩數了數,又將過往葉府的賬目看了看。
被抄家時,葉府幾乎全部財產已被充國庫,便是府邸中的古董名畫都遭了殃,而今剩下的,唯有那個錦羅布莊、和這個偌大的葉府而已。
留了些銀兩給張叔,她自己亦存了些,余下的銀兩加上上次葉扶閑登臺時她給他的銀子,足夠還清所欠扶閑的賬目了。
“張叔。”葉非晚看著已守了葉府大半輩子的張管家。
“小姐有事?”張管家忙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