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九城瞇眸,良久拿過酒壇,便要給葉非晚添上酒。
葉非晚一頓:“我不喝酒。”
“早就聽聞,幾年前葉姑娘在京城內肆意而為,逛過不少酒肆,而今竟說不喝酒?”封九城挑眉輕笑。
葉非晚一滯,以往的她……若是男子,大抵也稱得上一聲紈绔了。
只是想來,竟覺得萬般遙遠。
“……還是說,”封九城復又徐徐開口,聲音添了幾分隨意,“葉姑娘其實酒量不佳,或者……酒品不好?”
葉非晚看了眼他,終輕嘆一聲:“瑞王殿下,激將法對我是沒用的。”所以,他無須再說這些。
“既然激將法沒用,那……”封九城絲毫沒有不自在,一手摩挲著酒壇,“攜恩相勸呢?”
“什麼?”
“怎麼算來,今日是我將葉姑娘帶出皇宮,去看望了葉姑娘的父親,不是嗎?”封九城輕笑,他從來不吝于利用自己手中已有籌碼。
葉非晚手微頓:“您為何一定要勸我飲酒?”
此話一出,封九城也怔了怔,為何?大抵……一醉解千愁吧。
今日,他的確刻意將她帶出宮城,來到醉仙居也是故意而為之,只是……她的反應太平靜了,平靜到讓人想要將她的表象戳破。
“勞煩瑞王殿下了。”葉非晚并未等封九城作答,已然將酒杯遞上前去。
誠如他所說,的確是他將她帶出了皇宮,這恩情,還完便罷了,她不喜歡欠人。
過往兩年,她鮮少喝酒,便是以前,酒量都不算好,而今,方才不過幾杯清酒下肚,她竟覺得有些眩暈了。
她攥拳,微微長出的指甲死死抵著掌心,刺出一片尖銳的痛,意識也清醒了幾分,醉意逐漸消散。
這頓飯,二人吃的并不算晚。
不到亥時便已吃完,樓下傳來幾聲文人墨客爭執之聲,帶來了幾分煙火氣兒。
葉非晚不覺透過一旁開了一條縫的闌窗望去,卻只能望見一派燈火闌珊。
封九城瞇眼看著眼前的女子,他清楚看到她的眼神雖仍亮的驚人,卻有瞬間渙散,轉瞬卻又變得清醒。
越發讓人好奇了。
“聽聞葉姑娘有尋覓佳婿的念頭?”他突然作聲。
葉非晚被他的驟然聲響驚到,匆忙回過頭來:“什麼?”
“朝堂盡在傳,”封九城笑了笑,拿過折扇在掌心拍了拍,墨發間的玉帶微微拂動,“說不少人都想要求娶葉姑娘呢。”
葉非晚凝眉:“不過傳聞罷了。”
“傳聞?”封九城挑眉,“那便是葉姑娘眼光甚高,瞧不上那些人?”
葉非晚眉心皺的更緊:“殿下究竟想說什麼?”
封九城一手慢條斯理將青玉折扇打開,摩挲著白玉扇骨,不經意問道:“葉姑娘覺得我如何?”
葉非晚緊攥成拳的手一僵,她注視著封九城的眸,那帶著溫潤笑意、可眼底卻一片淡漠的眸子,似有情卻無情,下刻,“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葉姑娘笑什麼?”
“殿下今年將要過不惑之年了吧?”葉非晚輕聲問道。
封九城頓住:“葉姑娘可是嫌我……老?”最后一字,他說的艱難。他從來都鮮少在意這些。
“殿下生的清雅溫和,豈會老呢。”葉非晚垂眸,聲音淺淡,“不過,殿下應當很喜歡曲姑娘吧?喜歡到,一向自由的‘逍遙王’,竟然要假裝對我生了興趣?這樣,才能成全封卿和曲姑娘一對佳人吧?”
他以為,她是封卿和曲煙之間的絆腳石,將她困住,那二人便終成眷屬。
封九城唇角笑意漸消,他看著眼前的女子,以及笑容里帶出的淺淡的苦澀,心中竟莫名緊縮。
“今日天色不早了。”葉非晚再未任他探究,緩緩站起身來,飲過酒的腦子有片刻眩暈,起身后身子都搖晃了一下。
封九城攥著折扇的手剛要伸出。
“沒事,”葉非晚便已作聲,聲音很輕,“該回去了。”
回那個金絲籠。
今夜,封卿給曲煙過誕辰,大抵回去的很晚,她也無須擔憂被察覺到什麼,剛剛好。
封九城看著她的背影,又看了眼她垂在身側的手,緊攥著的拳,終拿著折扇跟在其后走出門去。
掌柜的算盤打的劈啪作響,算著這頓晚食的賬。
不遠處的文人大抵詩文已經商討完了,正紛紛碰杯飲酒。
“共四兩七錢銀子。”掌柜的看著眼前非富即貴的二人,恭聲笑道。
封九城緩緩拿過五兩放在柜臺之上:“無須找了,上一碗茶。”他轉眸,看了眼臉色蒼白的葉非晚。
“誒!”掌柜的到底是見多識廣,天南海北的人見得多的,自然明白其中意思,拿過一杯解酒溫茶,直接遞給了葉非晚。
葉非晚錯愕片刻,仍舊勉強一笑:“多謝。”
她的確需要這一杯茶,并未過多推辭,仰頭一飲而盡。
那掌柜的笑呵呵看了二人一眼,恭維道:“那位公子待姑娘這般好,二位瞧著便般配極了……”
一番話,輕易惹得葉非晚拿著茶杯的手頓住。
便是唇角帶著一抹笑的封九城笑容都僵在臉上,抓著折扇的手一緊,卻一言未發,只看向葉非晚。
“掌柜的瞧錯了,”葉非晚片刻后已經恢復從容,她將茶杯放在柜臺上,“這位公子是我的小叔,待我如長輩對晚輩一般。
”話落,人已朝門外走去。
掌柜的滿眼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