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里有話。
沈妙看著花園里的花枝,已是寒冬臘月,從前繁盛的花朵早已凋零,枝頭光禿禿的什麼都不剩,只有積雪沉甸甸的壓在枝頭,顯出清冷蕭索之感。她道:“那麼二哥又跟出來做什麼,偷窺我的秘密麼?”
“我倒是有心偷窺。”沈垣道:“就是妹妹藏得太過嚴實,哥哥我也無計可施。不過是覺得你我也算的上兄妹手足,覺得若是有機會,也應當給你幾句忠告教誨。”
沈妙轉過頭,一眨不眨的盯著他:“愿聞其詳。”
“其實我此次回京,發現五妹變了不少,竟好似換了個人一般。也許是五妹長大了,也許是身邊有人教導。不過二哥我走的路畢竟比五妹多,有些事情,看的也比你們清楚。”他頓了頓,微微看向喜廳,那里,眾人觥籌交錯的聲音,推杯換盞的聲音,道喜回謝的聲音,逢迎拍馬的聲音隔著老遠似乎都能聽見。沈垣道:“清兒今日大婚,五妹可覺得歡喜?”
“老實說,大快人心。”沈妙微微一笑。
沈垣眼中閃過一絲厲色,隨即又笑了:“五妹妹真是不懂收斂。你同清兒的恩怨,本就是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如今將清兒送入親王府,以為這就是勝利,所以說,五妹妹終究還是孩子心性。”他摸了摸沈妙的頭,仿佛真是親切的兄長一般:“可是清兒入了豫親王府,未必就沒有翻身的機會。熬過這一陣,清兒日后會如何不好說,可是五妹妹你啊,只怕是步履維艱了。”
沈妙不言,只聽沈垣又道:“我若是五妹妹,當初就不會給清兒留下一絲機會,早早地將對手除去,要了她的性命,所謂的賭氣,所謂的讓對方多痛苦,不過是給自己增加后患。
”他看著沈妙,親切的笑了:“想來你還小,并不懂姑息養奸的道理。若為對手,要了對方性命方可為上。”
沈妙靜靜地看著面前的沈垣,心中微微觸動。沈垣的確是二房中最聰明的一個人,他不看過程,只看結果。若是得罪了他,他直接會用最簡單的辦法,奪了對方的性命。手段狠辣直接,卻也沒有后患。這樣的人,冷靜理智,不會因為外物而有別的情感,要想對付這種人,激怒是不可能的。
她笑道:“二哥說的不錯,我畢竟年紀小,不如二哥涼薄。”這般諷刺的話落在沈垣耳中,沈垣也是毫不在意的一笑,不過緊接著,他聽到了沈妙淡淡的聲音響起:“雖然我不如二哥涼薄,不過有一點我與二哥也是一樣的,我也……不喜歡留下后患。你猜,大姐姐嫁到親王府,究竟會不會翻身呢?”
沈玥盯著她:“你覺得不會嗎?”
“會嗎?”沈妙反問。她一直都是平平靜靜,乖乖巧巧的說話,不過這一句“會嗎”,卻是充斥著濃濃的挑釁和奚落,那種高高在上的嘲諷,讓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沈垣瞳孔都是驀地一縮。
沈妙說完這句話,便輕笑一聲,再也不看沈垣,轉身離開了花園,往喜廳走回去。
沈清究竟會不會翻身呢?她唇角微微揚起,那種發自內心的愉悅讓身后跟著的莫擎都是一愣,跟在沈妙身邊這麼久以來,莫擎也漸漸清楚。他見過沈妙發狠的時候,更多的時候則是沈妙平靜的吩咐命令,她偶爾也會笑,但即便是笑都似乎帶著淡淡的威嚴。然而此刻她眉眼彎彎,仿佛極為開懷,卻不知什麼事情能夠令她如此高興了。
莫擎看了一眼還呆在花園中的沈垣,心中疑惑,和沈垣說幾句話,沈妙就能這般高興了?
再盛大的宴會,也終究會有散場的時候。酒酣耳熱的時候,賓客三三兩兩的離去,沈妙也踏上了回府的馬上。
馬上中,羅雪雁始終沉默著。也不知想到了什麼,握住沈妙的手,問道:“嬌嬌,你……心儀的男子是什麼樣的?”
這話由母親問未出閣的女兒,其實是有些出格了。不過大約是今日沈清出嫁,終究是觸動了羅雪雁的心事。她常年征戰在外,如今想想,對沈妙心中在想些什麼竟是一無所知。只曉得曾經沈妙戀慕過定王,定王那個人,羅雪雁也見過,確實是人中龍鳳,頗有風華,只是那樣的人,心志必然不短,對于感情之事,又能看的有多重?嫁給那樣的人,未必就能得到幸福。
沈妙一愣,隨即微笑著看向羅雪雁:“娘希望我嫁給什麼樣的人?”
羅雪雁沒想到沈妙會反問自己,一時間忽略了沈妙面對這個問題的時候,一絲羞赧也無,稀松平常的仿佛再問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問題。羅雪雁想了想,才道:“娘希望你能嫁給一個品行正直的人,他最好官不要太大,財富不要太多,野心不要太盛,府中也不要太復雜。權勢和財富,娘和你爹都會給你,野心小些,便會真心的疼愛你。府中簡單,你嫁過去之后也能清清靜靜的過日子。總之,要真心真意的尊敬你,愛護你。”
沈妙垂眸一笑,羅雪雁和沈信的希望,似乎一直都沒有變,他們希望沈妙能嫁給一個再平凡不過的人,最多的要求,無非就是要疼她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