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她便掩飾的笑道:“沈垣是我二哥,為何要害我爹?”
聞言,謝景行反倒笑了,他笑的頗有深意,道:“沈妙,你當我是傻子?”
“謝小候爺既然告訴我這些,”沈妙正色道:“可是定王殿下要如何對付我爹?”
謝景行搖頭。
沈妙本就沒抱多大希望,便是謝景行知道,也斷然沒有告訴她的道理。謝家自己在明齊的格局中也是涉水匪淺,胡亂幫忙,只怕會惹禍上身。便是今日換了她在謝景行的位置,想來連提醒都不會提醒。
只是……沈妙打量著謝景行這身官服,疑惑的問:“你進宮做什麼?”
她問的隨意,卻不知自己這副理直氣壯地模樣讓謝景行頓了一頓。不過只是短短一瞬,謝景行便懶洋洋道:“進宮請帥。”
“請帥?”沈妙愣了一下,下意識的問:“為誰請帥?”
謝景行但笑不語,沈妙猛地看向他:“你……自請為帥?北疆……。匈奴?”
這下謝景行倒詫異道:“你怎麼知道?”北疆匈奴一事是秘事,此事機密,在未下達詔令之前,沈信都未必知道,更別說沈妙了。謝景行一直對沈妙哪里來的耳目感到好奇,既然連宮里的事都知道,更覺意外。
沈妙呆呆的看著他,心中卻如驚濤駭浪翻涌。
北疆之地,匈奴之困一直未退,然而北疆地勢復雜,北疆人又兇殘勇猛,前幾年文惠帝都小打小鬧,不愿與之正面相抗,后來匈奴變本加厲,文惠帝派出謝鼎出征,謝家軍自來勇猛,卻全軍覆沒于戰場。同年年關,謝鼎馬革裹尸,舉國哀慟。第二年開春,謝景行代父出征,兵敗如山倒,得萬箭穿心,扒皮風干,晾在城樓的慘烈結局。
謝景行死在二十二歲那年,如今算起來,他才將將十九。
沈妙的心里有一瞬間的窒息,皇帝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就對付匈奴,謝景行是自請為帥。謝鼎此時還應當不知道此事,而眼下看謝景行這幅模樣,應當是拿到將令了。
又變了!又變了!
明明還有幾年的事情,卻提前出線。謝景行此時出征,莫非又會如同上一世的結局?
對于謝家,沈妙本想留著待日后擰成一股繩對抗皇權,然而即便她怎麼改變,有些人的命運都仍舊是按照舊時的軌跡走麼?面前唇紅齒白,眉目美貌風流的桀驁少年,終于還是要走到最糟糕的一步麼?
謝景行瞧見沈妙神情有異,不覺奇怪,目光微微一閃,道:“你好似很擔心?”
這般略顯調侃的話,沈妙此刻卻無心分析其中的促狹,心中有些混亂,看著他道:“你……率謝家軍?”
“多注意謝家軍內,也多注意身邊人,”沈妙一字一頓的開口,開始說的有些干澀,到了后來,神情卻漸漸嚴肅起來:“北疆風沙大,將士鎧甲本厚重,無論如何,也不要取下護心鏡。”前生謝景行被萬箭穿心,或許穿上護心鏡能好一些。更重要的是,沈妙覺得謝景行的死太過蹊蹺,戰術戰意都卓絕的少將軍,怎麼可能敗的如此凄慘。加之后來漸漸明白其中格局,知道皇家本就對簪纓世家多加打擊,未必那謝家軍中,就沒有皇室中人。而謝家父子的悲劇,也未必就沒有陰謀的摻雜。
沈妙一心為大局著想,卻不知以她和謝景行如今的交情,倒還不至于走到朋友一步,因此,這飽含關切的話,便顯得有些微妙起來。
謝景行也為她的意外,忽而揚唇一笑,逼近沈妙,微微俯頭,他這樣與沈妙隔得極近,一雙桃花眼卻含著笑意,調侃道:“這麼關心我?”
沈妙沉迷于自己的思緒,沒發現他已經靠的這麼近,忽而驚覺,還沒從自己的猜度中回過神,一時間略顯茫然。她雙眸清澈,每當茫然的時候,便如稚童一般讓人生憐。
謝景行微微一頓,心中生出一種無奈的感覺。他本就心狠手辣,對于沈家,也不過是棋局上的一顆棋子而已。明知道沈妙心思深沉,手段神秘,決不如表面上看的是個無害的閨閣女子。但有的時候,卻又覺得她根本就是個什麼都不明白的小姑娘。欺負一個小姑娘,總覺得有些赧然。
這赧然很快就被他拋之腦后,謝景行退后一點,道:“沈家軍聲勢太壯,不是好事。”
沈妙答:“今日進宮的是我娘,召她入宮的是徐賢妃和董淑妃。”她說其徐賢妃和董淑妃的時候,神情也不見恭敬,仿佛說的是兩個再普通不過的人。謝景行也習以為常。
他說:“退。”
“退?”沈妙問。
謝景行不再說話。他終究還是給沈妙提示了一點。若是沈妙聰明,就能明白他的意思。
沈妙垂眸,想了一會兒,道:“多謝。”
謝景行懶洋洋擺了擺手,不知道在想什麼。沈妙又問:“請帥令……。什麼時候出發?”
“十日后。”
“這麼快?”沈妙驚呼。
“怎麼?”謝景行側頭看她,似笑非笑道:“舍不得?”
“非也……。”沈妙面無表情道:“如此……就遙祝小侯爺旗開得勝,凱旋歸來。”
“回頭得了賞賜,”謝景行渾不在意道:“到時送你個小玩意兒,算作彩頭。
”
沈妙正要說話,卻見謝景行按住腰中,道:“有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