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擁有了錢權美人又如何,連個繼承家業的人都沒有。不孝有三,無后為大,等到了那時候,沈老夫人只會催促兩個兒子趕緊開枝散葉,陳若秋以為,她就能高枕無憂麼?
惡人自有惡人磨,將這個爛攤子留給沈家,讓他們自個兒收拾去就好。
……
沈信退守小春城的事情,傳到定王傅修宜的耳中時,文惠帝已經準允了。
在這個時候,傅修宜自然不能再說什麼,說得越多,反而令人生疑。只是沈信會突然來這麼一遭,令他有些奇怪。他看的清楚,這麼多年,沈信雖然表面上是個武夫,卻絕非沖動之人。便是因為被奪了虎符心有不忿,也絕不會至于第二日就匆匆上了折子離京。
不由自主的,傅修宜就想起之前沈垣曾提醒過他的話來。
“臣府上的五妹妹,殿下不要小看她。”
只是這麼一句話,當時并未被傅修宜放在心上。如今卻不知為何在這個時候,卻又重新浮上心頭。沈信突然做出這個決定,會不會有沈妙在其中推波助瀾?但是一個定京城嬌生慣養的小姐,又怎麼會主動去西北那樣的寒涼之地?
傅修宜敏感的察覺到什麼不對勁,又說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對勁,只覺得事情似乎不應該這樣發展。
身邊的幕僚問道:“殿下可是在為威武大將軍一事憂心?雖說事出有變,但沈家軍已經散了,虎符收了回來,威武大將軍的作用也不大。殿下可以放心的大展拳腳。”
傅修宜收回胡思亂想的心緒,淡淡應了一聲。沈信雖然與他計劃有些偏差,可是到底不是他的重要棋子。
若說是重要棋子,當初沈妙愛慕他的時候,倒是可以一用,只是不曉得后來出了什麼事,那點子愛慕便散了,讓他失去了將沈家拉入自己這條船的機會。
不過也算是松了一口氣,若是真的娶了沈妙,即便有了沈家的兵力,那也是要被眾人恥笑的。傅修宜骨子里極為自傲,又怎麼會容許自己有這個污點?如今那些假設都隨著沈信一家即將離京而散去。他道:“這些日子,你再去招攬些人。”
幕僚一怔,隨即拱手稱是。
傅修宜移開目光,既然局已經開始,逐鹿天下指日可待,在最短的時日里招攬更多的賢才,才是當務之急。
……
沈信是第二日一大早就離京的。
離京的時候是個大清晨,天都未亮,沈信是偷著走的。一來是不想讓那些有交情的同僚為難,若是來相送,便幾乎是明著與文惠帝對著干了。帝王之心喜怒無常,若是因此遷怒便不好。二來則是,小春城離定京千山萬水,早些趕路,大約也能早些到達。
可即便是快馬加鞭,也得大半年的時日才能到達。
沈信雖然被收了沈家軍,只留了前部的人,可自己私下里還有一批心腹,加上沈丘的一眾手下,加上莫擎和阿智,倒也不怕遇到什麼危險。一路上過的也不錯。羅雪雁和沈信起先還擔憂沈妙的身子骨吃不消這麼長途的跋涉,只怕中途便會不舒服,誰知道沈妙中途連累都未曾喊一下。連沈信都連連稱贊:“嬌嬌不愧是我的女兒,這等堅韌心性,定京城里哪個女兒家有?”
羅雪雁白了他一眼,卻是越發的覺得對沈妙愧疚。
好端端嬌養的姑娘,卻要跟著跋山涉水吃盡苦頭。
驚蟄扒著馬車簾子,因著是第一次出遠門,倒是有些驚奇,一會兒指著天上的飛鳥,一會兒指著林中的野兔驚叫。見沈妙一臉平靜的模樣,好奇道:“姑娘怎麼不覺得新鮮?這些東西可是城里瞧不見的。”
這麼一說,谷雨也敲了敲沈妙的臉色,試探的問:“姑娘看著,倒是沒有一點兒留戀呢。”
坐在馬車中的羅雪雁一怔。
離開生活了十幾年的故鄉,去一個從未聽過的地方,小春城肯定不如定京城繁華,人生地不熟的,任何一個小姑娘都會在這個時候流露出對故鄉的眷戀和不舍。可沈妙自始至終都平靜的很,甚至有的時候看起來,還有些輕快。
輕快?背井離鄉,有什麼值得輕快的?
感覺到羅雪雁的目光,沈妙微微一愣,隨即笑了,看向馬車外掠過的風景,道:“爹娘大哥都在身邊,有什麼可留戀的。便是留在定京,沒有親人,不是一樣算不得家麼?”
此話一出,羅雪雁心中一酸。想著這次回來瞧清楚了沈家那一大家子丑陋的嘴臉,這麼多年都將沈妙扔在那家人中,以為她過得好,如今看來,才像是個天大的笑話。沈妙大約也沒有拿那些人當過家人,否則也不會說這樣的話了。
思及此,羅雪雁便將沈妙攬在懷中,愧疚的道:“不錯,嬌嬌以后都和爹娘大哥在一塊兒,誰也不敢欺負了你去。”
沈妙依偎在羅雪雁懷中,垂下眼眸,掩過眼中一絲冷意。
背井離鄉,孤獨上路,又怎麼是頭一次?前生她去秦國當人質的時候,山高水長,又哪里不是一個人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