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和羅潭住在相鄰的院子里。這里的宅子不如將軍府寬敞,不過也算得上整潔干凈,造型別致。只是沈信和沈丘有些惋惜,不能在院子里練兵了。羅雪雁和羅潭還是極為滿意的,沈妙自來就不看重這些,自然沒什麼異議。
結果到了夜里,羅潭又溜到了沈妙的房間里說話。
羅潭裹著披風坐在沈妙的榻上,道:“小表妹,我睡不著,你陪我說說話吧。”
“你想說什麼。”沈妙讓驚蟄她們退出去,自己將油燈的燈芯剪短了些,此刻也是無心睡眠,就隨手找了本書放在桌上翻著,卻也沒認真去看。
“沒想到定京城是這個樣子的。”羅潭語氣里說不清是失落還是欣喜:“我在小春城長到這麼大,以為外頭也和小春城是一樣的。沒想到定京城比說書人嘴里的還要大,還要熱鬧。小表妹,我還有些怕。”
無法無天的羅家大小姐竟然也會有怕的一日,沈妙微笑:“這有什麼可怕的。”
“孤身一人在外,當然害怕了。雖說還有凌哥哥也在,可這畢竟不是熟悉的小春城呀。小表妹,你有過這種害怕的時候麼?當初姑姑姑父在西北,留你一個人在定京城的時候,你害不害怕呀?”
“沒什麼好怕的。”沈妙淡淡答道。留在沈府對她來說并不可怕,因為當初在她眼里,沈府的人都是足以信任的親人。不知所以無懼,像羅潭說的因為孤身一人在外而感到害怕……。當初在秦國的時候,可不就是麼?
想到秦國,沈妙目光閃了閃,忽而又想到今日小二說的話。秦國和大涼的人都來了。
前生這個時候,她就是在朝貢的時候見到了秦國太子和大涼的人。大涼那時候已經冒出了蠢蠢野心,明齊皇室一直有所忌憚。而為了制衡大涼,明齊和秦國一直在有所相互試探,直到后來傅修宜登基,秦國和明齊結盟,讓她這個皇后去秦國做人質……。而秦國太子皇甫灝是個十分惡劣狠毒的人,也不知是為了什麼,總喜歡與她對著干,明安公主更是驕縱的讓人覺得可怕。她在秦國那段艱難而屈辱的日子,很多都是拜這兄妹二人所賜。
至于大涼的睿王……。沈妙皺了皺眉,當初明齊朝貢的時候,大涼朝派來的使者似乎并不是這位睿王。而是另一位皇親國戚,這位睿王的名聲卻是早已遠播的,是永樂帝的胞弟,卻不怎麼在皇室露面,外界對他更是一無所知。沈妙前生便是明齊皇后,也對這位睿王殿下知之甚少,傅修宜也未曾多提起此人。
到底還是有些事情改變了。
羅潭沒有注意到沈妙的出神,自顧自的說話:“原先我還想著,有生之年若到定京城一趟,一定要拜會那位明齊臨安侯府謝家的小侯爺,不曾想如今到了,卻是再也看不到。”說到此處,居然有幾分傷感:“怎麼就不曉得等我來了見上一面呢?”
沈妙微微一愣,兩年里鮮少想起的身影在腦中倒是漸漸清晰起來。方回定京城尋了個原先宅子的下人說著兩年發生的事情。臨安侯府便是其中一樁大事,自從謝景行死后,謝家軍元氣大傷,謝鼎更是一夜間老了十歲,謝鼎本是向文惠帝請辭官歸去的,奈何文惠帝卻是不許。
謝鼎雖說還保著官位,卻是一點兒斗志也沒有了,整日渾渾噩噩的混日子。倒是他的兩個庶子,皆是入了仕,在朝中雖然官兒做的不大,卻是風評頗好,想來再過幾年,便也能成為明齊年輕一輩里的佼佼者。
倒是謝景行的死訊傳回定京城時,榮信公主去臨安侯府鬧了一回。大罵謝鼎無情無義,好端端的一個侯府沒了玉清公主又沒了謝景行,實在是吃人的魔窟。榮信公主一邊哭一邊怒,幾乎將臨安侯府砸了個干干凈凈。而后越發深居簡出,不怎麼出來了。
同臨安侯府交好的蘇家這兩年也是越見式微,莫說是蘇煜,便是那家原本看著前途甚好的兒子也漸漸沉寂下去。總的說來,謝家的式微是隨著謝景行的隕落一道的,百姓提起來也是惋惜不已。
風流少年,桀驁英勇,本在戰場上英姿矯健,最后卻死的慘烈。也難怪明齊的姑娘們聽到謝景行的死訊時,皆是哭的不能自已。
沈妙瞧著那跳動的火苗,斂下眼眸,一轉眼卻瞧見羅潭已經倒在榻上,呼呼的睡著了。
……
羅雪雁用梳子將長發梳開,她雖然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頭發卻仍然又黑又亮,一根白發也無,抵得上二八少女了。
沈信脫下厚重的甲衣,聽得羅雪雁道:“明日進宮,我心里總覺得一墜一墜的。”
“怕什麼?”沈信走到她身后,按住她的肩膀,寬慰道:“咱們又不是頭一次進宮,莫不是你害怕樂?別怕,還有我在。”
“我哪是怕這個。”羅雪雁白了他一眼:“咱們這次回來,你我心知肚明。
宮里那位怕是心中有疙瘩的。